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
就连平日里悄无声息的佣人们，动作也变得更加轻缓，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肃穆。云顶华苑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灰色薄纱笼罩了。
许格非是从佣人小心翼翼的窃窃私语中，拼凑出信息的——明天，是靳寒川母亲的忌日。
同时，林薇薇“不经意”地在与她一次隔空的、充满“歉意”的对话中透露，明天，也是她和靳寒川曾经某个“非常重要”的约定的日子。
双重意义的叠加，让这个日子显得格外沉重，也格外的……不容侵犯。
许格非清晰地感觉到，靳寒川周身的气压一天比一天低，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寒冰，几乎能冻裂灵魂。他几乎不回家，偶尔回来，也是首接上三楼书房，或者……去林薇薇的房间。
许格非对此漠不关心。她只是更加专注地画着她的《囚徒》系列，仿佛只有沉浸在创作里，才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忌日当天清晨，许格非下楼想去厨房倒杯水。却在一楼走廊的拐角处，听到了林薇薇带着哭腔的、柔弱无助的声音：
“寒川……我知道今天你心情不好……我陪你去墓地看看阿姨好不好？就像……就像我们以前约定好的那样，每年都一起去看她……”
靳寒川背对着许格非的方向，许格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却莫名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我知道我不该提以前……”林薇薇的声音更加哽咽，“可是寒川，我只是想陪着你……阿姨以前那么喜欢我，她要是知道我们现在……”
“够了。”靳寒川低沉的声音打断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你身体不好，今天天气阴冷，在家休息。”
“可是……”
“我说，在家休息。”靳寒川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薇薇似乎被吓到了，小声啜泣起来。
靳寒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转身，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空水杯的许格非。
西目相对。
靳寒川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她撞破了什么不该看的场景。那里面没有了前几日的复杂烦躁，只剩下纯粹的、看到碍眼之物的厌弃。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像冰渣。
许格非平静地回视他：“倒水。”
她的平静，在这种敏感的时刻，似乎激怒了他。他需要一个发泄口，而此刻“不合时宜”出现的她，正好成了靶子。
“今天，”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碍眼。”
他的话，轻蔑而侮辱。
许格非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她看着他因为另一个女人和逝去的母亲而流露出的脆弱与烦躁，却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倾泻在她身上。
心底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到了极限。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抬眸，眼神清亮却带着冰冷的嘲讽：
“靳先生请放心。”
“我对你母亲的忌日没兴趣，对你和林小姐的‘重要约定’更没兴趣。”
“你们的故事，在我看来，乏善可陈。”
她的话，如同最犀利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靳寒川此刻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他瞳孔骤缩，周身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戾气！猛地伸手，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水杯！
“啪嚓——！”
玻璃杯碎裂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碎片和水渍西溅。
“许格非！”他低吼，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碎掉，“你再说一遍？！”
他的眼睛赤红，里面翻涌着暴怒、痛苦，还有一种被戳中痛处的狼狈。
林薇薇在一旁吓得惊呼一声，脸色苍白。
许格非被迫仰着头，下巴传来剧痛，但她依旧倔强地、一字一句地重复：
“我说，你们的故事，乏、善、可、陈。”
“呵……”靳寒川怒极反笑，那笑容冰冷而残忍，“很好。”
他松开她的下巴，却转而攥住她的手腕，粗暴地拖着她，往二楼走去。
“寒川！你要做什么？别这样……”林薇薇在后面焦急地喊着，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快意。
靳寒川充耳不闻，他将许格非狠狠拽回她的房间，一把将她甩在地毯上。
“既然你觉得乏善可陈，”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垃圾，“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好好反省！”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她送食物和水！”
说完，他“砰”地一声甩上门。门外传来清晰的落锁声，以及他冷硬地对保镖吩咐的声音：
“看好她！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来！”
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
许格非瘫坐在地毯上，手腕和下巴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地上还有刚才溅上的水渍，混合着玻璃碎片，一片狼藉。
窗外，天色阴沉，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仿佛也在为这个悲伤的日子哭泣。
她却感觉不到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希望？
顾言之带来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在靳寒川绝对的控制和暴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不堪一击。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
这一次，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原来，彻底的绝望，是无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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