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像一柄被擦亮的利剑,悬在了云顶华苑的上空,寒光凛冽,却照不进主卧那片凝固的死寂。
林薇薇被悄无声息地送走了,没有挣扎,没有告别,像一抹被随手擦去的污渍,彻底消失在了靳寒川和许格非的世界里。她将用余生,在那座精致的疗养院牢笼中,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云顶华苑似乎恢复了“干净”,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稠。
靳寒川试图“弥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用笨拙的示好或强硬的命令。他开始变得沉默而……小心翼翼。他会让厨房变着花样准备她以前或许会多看两眼的清淡菜肴;他会让佣人每天更换她房间里枯萎的鲜花,换上最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白玫瑰(他记得她似乎不讨厌这种花);他甚至撤销了画室的禁令,默许甚至……隐隐期待着她能再次拿起画笔,哪怕画出的依然是《焚翼》那样燃烧着恨意的作品。
只要她还有反应,哪怕是恨。
但许格非没有。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玩偶,按时起床,机械地进食(尽管吃得极少),在佣人的陪同下在走廊散步,然后回到主卧,要么坐在窗边发呆,要么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隔绝一切。
她不再看靳寒川,不再与他有任何眼神交流,甚至在他偶尔不得不与她近距离接触时(比如递水杯),她的身体会几不可察地僵硬一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令人极度不适的东西。
她彻底关闭了所有通往她内心的通道。
她用一种比任何激烈反抗都更彻底的方式——绝对的虚无与沉默,向他宣战。
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没有言语,却让靳寒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无计可施,什么是……溃不成军。
他站在权力的顶峰,可以轻易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可以碾压任何商业对手,却无法让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抬眼看他一下。
这种挫败感,日夜啃噬着他。他开始失眠,会在深夜独自坐在书房,对着监控屏幕里那个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身影,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烦躁、懊悔、一种陌生的心疼,以及那该死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占有欲,在他内心激烈交战。
他有时会失控地冲进主卧,抓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摇醒,想逼她说话,想让她把所有的恨和怨都发泄出来!
“许格非!你看着我!说话!”他低吼,眼底布满血丝。
但她只是缓缓地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虚无。然后,她会轻轻地、坚定地,拨开他的手,重新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冰封的背影。
她的沉默,是对他最大的嘲讽和惩罚。
与此同时,外界的风波并未完全平息。
虽然林薇薇这个源头被清除,但“囚徒”与靳氏的关系,依旧是艺术圈津津乐道的谜题。顾言之那边也异常安静,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靳寒川派去评估的机构给出了初步报告,对“囚徒”系列的艺术价值和市场潜力给予了极高的、甚至可以说是惊人的评价。这份报告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放在靳寒川的桌上。
他看着报告上那些溢美之词,再想到画室里那些被撕毁的《焚翼》碎片和主卧里那个行尸走肉般的女人,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拥有了评估报告认可的、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却好像……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创作出这些作品的、活生生的灵魂。
这天,心理医生再次被请来云顶华苑。
医生在与许格非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几乎完全是单向的“交流”后,神色凝重地找到了靳寒川。
“靳先生,”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许小姐目前的状况……非常不乐观。她这不是简单的抑郁或创伤后应激,而是一种……近乎‘心因性木僵’的状态。她主动封闭了绝大部分的情感感知和对外交流的欲望,这是一种极端的自我保护,或者说……自我放弃。”
靳寒川的心,随着医生的话,一点点沉入冰窖。
“有什么办法?”他的声音干涩。
“常规的药物和治疗效果可能很有限。关键在于……打开她的心扉,让她重新产生与外界连接的欲望。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一个足够强烈的、正向的刺激。”医生顿了顿,看向靳寒川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靳先生,许小姐潜意识里,似乎对您……有着极深的恐惧和排斥。您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她封闭自我的原因之一。”
医生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靳寒川心中某种摇摇欲坠的东西。
他是……她封闭自我的原因?
所以,他的存在,他的弥补,他的靠近,对她而言,都只是更深重的折磨?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来回切割,鲜血淋漓。
他挥退了医生,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孤寂的味道。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永远的,失去她的灵魂。
一种灭顶般的恐慌,伴随着巨大的空落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该怎么办?
放手吗?
不!他做不到!光是想到她会离开,会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一种近乎毁灭的暴戾和恐慌就会瞬间将他吞噬!
可强留……看着她这样一天天枯萎、凋零,首至彻底变成一具空壳……那和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他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而制造这个死局的人,正是他自己。
夜深了。
靳寒川再一次,如同幽灵般,轻轻推开了主卧的门。
许格非依旧维持着面朝里侧躺的姿势,呼吸清浅,仿佛己经睡着。
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要将这个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做了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就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他没有碰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只是坐在那里,陪着她。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寂静里。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或许,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或许,只是想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她——他在这里。
或许,只是……害怕连这具冰冷的躯壳,也会在某一天清晨,彻底失去温度。
这一夜,云顶华苑的主卧里。
一个在床上,心如死灰,沉睡(或者假装沉睡)在无边的黑暗里。
一个在床下,骄傲尽碎,守候在更深的绝望中。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却比铜墙铁壁更坚固的屏障。
那是由无数谎言、伤害、和不信任堆砌而成的……
心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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