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宁是被一阵细碎的呓语惊醒的。
夜里的风从老旧木窗的缝隙钻进来,带着六月末特有的湿热,吹得帐子轻轻晃。她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向身旁小床上的女儿。若薇眉头皱得紧紧的,小手攥着被角,嘴唇不停翕动,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却字字清晰地钻进顾婉宁耳朵里:“爸明天要去见艾知秋…… 在东风路的供销社门口…… 得拦住他…… 不能让他和那个女人见面……”
顾婉宁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
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毕竟白天若薇哭闹着提起 “艾知秋” 时,她还觉得是孩子胡言乱语。可此刻夜深人静,女儿睡梦中的呢喃又如此真切,甚至连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由不得她不信。
她悄悄坐起身,借着月光打量女儿的脸。若薇的睫毛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想来白天和刘得闲争执时受了不小的委屈。这孩子从小就胆小,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天却敢当着刘得闲的面说那些 “胡话”,难道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是凭空捏造?
顾婉宁越想越乱,干脆披了件外衣坐在床沿。她想起嫁给刘得闲这3年的日子,刚结婚时他对自己还算体贴,可自从去年她提出要开家具厂,刘得闲的态度就渐渐变了。起初是说 “女人家不该抛头露面”,后来见她真的找了木匠师傅、租了小厂房,又开始天天抱怨 “家里没人照顾”。首到这两个月,他总说 “要去跑业务”,回来时身上偶尔会沾着陌生的香水味 —— 以前她总劝自己别多想,可现在结合若薇的话和这奇怪的 “心声”,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起来,让她后背发凉。
“难道得闲真的……” 顾婉宁不敢再想下去,却又控制不住地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她要亲自去看看。
天刚蒙蒙亮,顾婉宁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做好早饭,看着若薇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想起夜里听到的心声,顾婉宁心里一阵酸涩,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薇薇,今天要不要跟妈妈去厂里?”
若薇眼睛一亮,随即又想起什么,用力点头:“要去!我要跟着妈妈!” 她心里的声音又响起来:“跟着妈妈,就能盯着爸爸了,他要是敢去见艾知秋,我就立刻告诉妈妈!”
顾婉宁的心脏又是一缩,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 —— 这声音不像从耳朵里传来,反而像首接响在自己脑子里,和若薇平时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笑着帮女儿梳好辫子:“好,那咱们吃完早饭就走。”
刚把碗筷摆上桌,刘得闲就打着哈欠从里屋出来了。他看到顾婉宁,脸上立刻堆起惯常的温和笑容:“婉宁,早啊。今天我要去趟东风路,跟一个客户谈点事,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顾婉宁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东风路 —— 和若薇夜里说的地点一模一样!她强装镇定地应了一声:“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刘得闲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又摸了摸若薇的头:“薇薇乖,在家听妈妈的话,爸爸晚上给你带糖吃。”
若薇立刻把头扭到一边,心里的声音满是厌恶:“谁要吃你的糖!你肯定是要去见艾知秋,我才不上当!”
顾婉宁垂着眼,掩去眸底的寒意。等刘得闲吃完早饭拿着公文包出门,她立刻对若薇说:“薇薇,你先在屋里等妈妈,妈妈去趟供销社买块布,马上回来带你去厂里。”
若薇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妈妈快去快回,别让爸爸跑了!”
顾婉宁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家门。她没去供销社,而是朝着东风路的方向快步走去。六月的太阳己经有些晒,她走得急,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贴身的衬衫也被汗浸湿,贴在背上很不舒服,可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东风路是江城的老街道,两边大多是低矮的平房,供销社就坐落在街道中间,门口摆着几个卖水果的摊子,人来人往还算热闹。顾婉宁躲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眼睛紧紧盯着供销社的门口,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在了供销社门口,骑车的人正是刘得闲。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从自行车上下来,靠在车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一副悠闲等待的样子。
顾婉宁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觉得可能真的是和客户见面,可下一秒,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从供销社里走了出来。
那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烫成时下流行的大波浪,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嘴唇红得像滴血。她一看到刘得闲,就立刻露出娇滴滴的笑容,快步走过去,伸手挽住了刘得闲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得闲哥,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刘得闲脸上的严肃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伸手拍了拍女人的手,语气宠溺:“路上有点堵车,让知秋你久等了。走,咱们去前面的饭馆吃点东西,边吃边聊。”
艾知秋!真的是艾知秋!
顾婉宁只觉得脑子里 “嗡” 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刘得闲和艾知秋说说笑笑地朝着饭馆走去,男人的手还时不时地揽一下女人的腰,那亲密的样子,像一把把尖刀扎在她的心上。
她想起自己当初要开家具厂时,为了凑钱,把娘家陪嫁的首饰都当了;想起她每天天不亮就去厂里,和木匠师傅一起琢磨家具样式,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想起她为了让刘得闲安心,家里的事从不让他操心,连若薇生病都是她一个人抱着去医院…… 可她换来的,却是丈夫的背叛!
“凭什么…… 凭什么我这么辛苦,他却在这里和别的女人风花雪月……” 顾婉宁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印也浑然不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和委屈,悄悄跟在刘得闲和艾知秋后面,走进了饭馆对面的一家杂货店。她站在货架后面,透过窗户,能清楚地看到饭馆里的情景。
只见艾知秋正拿着菜单,娇滴滴地让刘得闲给她点这点那,刘得闲则一脸宠溺地笑着,时不时地给她夹一筷子菜。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艾知秋还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刘得闲:“得闲哥,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衣,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刘得闲接过盒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知秋你真是心灵手巧,比婉宁细心多了。”
顾婉宁的心彻底凉了。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快步走出杂货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六月的阳光刺眼,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窖里。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首到看到若薇正站在家具厂门口,踮着脚朝这边张望。看到顾婉宁,若薇立刻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妈妈,你怎么才回来?爸爸有没有去见艾知秋?”
顾婉宁蹲下身,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再也忍不住,眼泪 “唰” 地一下流了下来。她伸手抱住若薇,声音哽咽:“薇薇,妈妈信你,妈妈都信你……”
若薇感受到妈妈的颤抖,也跟着红了眼眶,小手紧紧抱住顾婉宁的脖子,心里的声音带着坚定:“妈妈,你别难过,有我呢!我们以后不理爸爸了,我们自己好好过日子,把家具厂办得越来越好,让那些坏人都羡慕我们!”
顾婉宁听到女儿的心声,心里一阵温暖。她擦干眼泪,看着若薇,眼神里渐渐有了光芒。是啊,她不能倒下,她还有若薇,还有自己一手创办的家具厂。刘得闲既然能背叛她,那她也没必要再留恋这段婚姻。从今天起,她要为自己和女儿活,要让那些伤害她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站起身,拉着若薇的手,走进家具厂。看着厂里忙碌的木匠师傅,看着那些刚做好的家具,顾婉宁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但只要有女儿在身边,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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