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孟黎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胸口那股闷闷的、酸涩的感觉，如此真实，仿佛并非源于梦境，而是从九年前的时光深处，跋山涉水，精准地击中了她。
她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床头，黑暗中，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勾勒出房间家具模糊的轮廓。
那个梦……太清晰了。
清晰得让她几乎能嗅到高中食堂里那混合着饭菜与消毒水的气味，能感受到十六岁那年，那颗因为陆川辰一个简单回应而骤然跌落的、稚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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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一刚开学不久的秋天。
南城一中，百年名校，红砖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常春藤。对于姜黎而言，拼尽全力考进这里，最大的动力并非名校光环，仅仅是因为——陆川辰在这里，他是高三的学长，是学生会会长，是这所学校里最耀眼的那颗星。
课间铃声仿佛是她的冲锋号。每当清脆的铃声响起，高一美术班靠窗的位置上，总会迅速站起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马尾辫的纤细身影。
姜黎会像一只灵巧的燕子，飞快地穿过熙攘的走廊，绕过嬉笑打闹的人群，目标明确地首奔高三教学楼的那间会长办公室，或者陆川辰所在的理科重点班后门。
“川辰哥哥！”
她总是人未到，声先至，清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陆川辰通常不是在做题，就是在看学生会文件。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神情专注而淡漠。听到她的声音，他偶尔会从书卷中抬起眼，目光在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一瞬，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哎哟，会长，你的‘小尾巴’又来报到啦！”他身边的哥们儿，一个叫周子轩的，总会挤眉弄眼地打趣。
“小尾巴来了啊！”
“姜妹妹，今天又给我们会长带什么‘精神食粮’来了？”
类似的调侃，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姜黎从不介意。
她甚至有些喜欢这个称呼。“小尾巴”怎么了？能做陆川辰的小尾巴，是她从小就觉得理所当然、并且引以为荣的事情。她笑嘻嘻地，也不反驳，自顾自地跑到陆川辰旁边的空位坐下，然后就开始她永无止境的“播报”。
“川辰哥哥，我们今天美术课画石膏像，大卫的鼻子好难画啊，我怎么都画不出那个立体感……”
“我们班那个地理老师说话好好玩，带点口音，把‘河流’说成‘活流’，大家都偷偷笑……”
“我昨天看到一只超胖的橘猫，蹲在咱们大院门口，跟你小时候喂过的那只好像，不过它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昨晚做了一个超级奇怪的梦，梦到我们一起在宇宙里飞，周围全是会发光的星星糖果……”
她叽叽喳喳，语速快得像蹦豆子，从课堂趣事到路边见闻，从梦境遐想到内心琐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而陆川辰，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手中的笔或许会停顿，或许不会，视线也大多停留在书本上，极少给予回应。
但这就够了。
对姜黎来说，这就足够了。
因为从小，重逢后，冷情竹马为我疯魔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逢后，冷情竹马为我疯魔最新章节随便看！在她那个看似显赫实则冰冷的家里，爸爸妈妈总是有开不完的会，赴不完的宴。她想跟他们分享学校里的事情，得到的往往是敷衍的“嗯嗯，知道了”或者“黎黎乖，自己玩去”。哥哥姜炎，比她大2岁，正处于嫌妹妹麻烦的年纪，每每她凑过去说话，总是不耐烦地挥手：“吵死了，小话痨，一边去，没看见我打游戏呢？”
只有陆川辰。
无论他在看书，在写作业，甚至在沉思，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从来不会像哥哥那样呵斥她“闭嘴”，也不会像父母那样敷衍了事。他就像一个沉默而安稳的港湾，包容着她所有无处安放的分享欲。偶尔，在她说到某个关键处，或者提出一个傻气的问题时，他甚至会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或者给出一个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回答。
“光线角度不对。”
“那只猫去年死了。”
“日有所思。”
仅仅是这样一两个字的回应，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对她而言，那不仅仅是回应，更是一种确认——确认她的存在是被允许的，她的声音是被听见的。
到了高中，经过闺蜜们偷偷传阅的各种言情小说“洗礼”，她才懵懵懂懂地明白，原来这种见到他就忍不住开心，看不到他就觉得失落，想把所有喜怒哀乐都第一时间分享给他的心情，叫做——喜欢。
她喜欢陆川辰。很喜欢，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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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他们像往常一样在食堂吃饭。姜黎端着餐盘，兴冲冲地坐到陆川辰对面。
“川辰哥哥！”
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明显的期待，“我之前画的那幅《落日下的旧巷》，就是熬了好几个通宵修改的那幅，送去参加市里的青少年绘画比赛了！”
“嗯。”
陆川辰夹了一筷子青菜，反应平淡。
姜黎并不气馁，继续兴奋地说：“今天结果出来了！虽然……没有拿到名次，落选了。”她顿了顿，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更多的倾诉欲覆盖，“不过评审老师给我的评语说色彩感觉很好，就是构图还可以再大胆一些！我觉得他说得对，我下次……”
她絮絮叨叨地分析着落选原因，规划着下一幅画要怎么改进。她并不真的需要他给出什么建设性意见，她只是习惯性地，想把这件事完整地告诉他。
然而，陆川辰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在她说话的间隙，又应了一个：“哦。”
就只有一个“哦”。
没有任何安慰，没有询问细节，甚至连一个表示“听到了”的眼神都没有。
姜黎后面所有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一股前所未有的泄气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热情和分享，在那个简单的“哦”字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一厢情愿。
她闭上了嘴，安静地拿起勺子，默默扒拉着餐盘里的米饭。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对于习惯了姜黎在身边不停说话的陆川辰来说，太过反常。他终于从餐盘上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对面低垂着脑袋的女孩身上。她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嘴角微微向下撇，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落。
他微微蹙了蹙眉。但终究，什么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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