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神选侍者，若真如杜威推测那样，此地的异变来源于洋流教会，那么他释放的善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杜威稍稍放松握刀的手，但警剔未减，看着老人走到房间的另一侧，语气淡淡道：“谈不上打扰，这鬼地方能遇上个会说话的也算难得，我叫杜威，怎么称呼老先生？”
“以诺。”
老人简单回答，旋即看向杜威斗篷下的衣物，“听你的名字还有这身装束，是来自东方的朋友吧？看来这片水域吸引来的客人比我想象的要多。”
“谈不上客人，迷路了而已。”杜威瞥了眼以诺的肩头和帽子，都是干燥的，显然也有避开雨水的方法。
“那老先生你呢？”杜威话锋一转：
“一名可疑的神选侍者出现在受难的灰城，科格尼的洋流信徒可不会将这件事往好的方向想……把这里变成这样后，你是来验收‘成果’的？”
即使这句话有些冒犯，以诺也只是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杜先生真是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期望通过‘神迹’了解关于神灵知识的学生而已。”
“了解神灵知识的学生？”
杜威挑了挑眉：“在这种地方上课，学费怕是有点贵。”
以诺正色道：“为了确定我们的主——阿多奈的状态，学费再昂贵也无所谓，每一个神侍都会愿意为此献出生命，我也不例外……”
“你应该知道的，因为这早已人尽皆知——神选们自三千年前就再也感受不到阿多奈的存在了。”
阿多奈，神选民信奉的神灵，是全知全能又没有形态的造物主。
“是的我知道。”杜威当然知道，别看他是个中原人，但也是在科格尼留过学的海龟。
“可这和你来到这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诺似笑非笑：“杜先生这可是一个很私密的话题。”
这是拒绝往下说了，亏我还以为能套出点有用的东西，结果听了几句废话……
杜威没能得逞，只得打住道：“抱歉，我聊得入迷了。”
“在这种地方保持警剔才是明智的选择。我们不过认识了五分钟，希望杜先生能够理解。”
以诺顿了顿，“不过我们可以换个更实际的话题，譬如眼前的现状，两位有什么看法呢？”
他的目光从菲斯蒂脸上划过，又看向杜威。
菲斯蒂撇嘴，这个老头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
“我倒是没啥看法，就象我前边说的，我只是一个迷路者。”
杜威摇头道：
“实不相瞒我是想从灰城绕路去西誓约山的，毕竟从科格尼北部去往那里的路肯定已经被暴风雪霸占了，没想到就被牵扯进这里面了。”
“……那真是不幸呢。”
老人的情绪没有半分变化，听不出是真心惋惜还是随口敷衍，语气就象在跟老朋友闲聊：
“不过你要去做的肯定是天大的事情，毕竟这个时候赶往西誓约山要面对的可不止风雪，塔尼冈加那边已经陷入内乱了，那帮巨龙打起来真不是开玩笑的，好在他们的国度与世隔离。”
“是啊！”杜威赶紧借着这句话问道：“我现在就想快点离开这里赶到西誓约山，阁下可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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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诺靠着窗台：“看来你对灰城如今的情况还是不了解——我明白你急切的心情，也实在不想让你失望。”
“但是抱歉，我目前没有看到任何离开这里的希望。”
杜威的心一沉，虽说他不会给一个陌生人太多信任，但这句话对方是不是诚心诚意还真不好说。
他朝老人拱手：“请老先生指教。”
以诺沉默了一会，才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礼节吗？”
我去，手快了！
话音刚落，杜威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滑稽，赶紧收了回来：
“咳是的，我向来都很有礼貌，这是我们对长者表达敬意的方式。”
以诺眼里那份探究的好奇并非散去，象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顺着杜威之前的话题缓缓道：
“说不上指教，既然你给我说了‘实话’，我也愿意跟你分享我了解到的现状——以一位长者的身份。”
“现在的灰城已经从现实剥离了，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你看那些延伸到城外的道路。”
杜威看向老人手指的方向，朦胧的雾气遮挡了他探寻的目光。
“你以为雾气是一层阻止人离开的屏障吗？实际上这层雾气没有任何特殊，只是外边也已经失去了任何文明的痕迹，只有一片规则紊乱的地带，半神以下的超凡者进入非死即伤。”
以诺嘿嘿一笑：“所以我才说看不到离开的希望，不过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手段也可以尝试突围。”
杜威若有所思，真的跟他之前猜测的一样，应该就是使用了跟吕真人‘错元挪象’相似的手段，直接把整个城市挪到了现实外边。
这种程度吕真人做得到吗？
杜威不知道，因为当时对方只是把一个议事厅挪到了现实外，远没有这样的规模。
只是吕子胜也是随手一划，现在灰城的策划者也许谋划了很久，二者不能相提并论。
这时，他忽然想起临行前吕子胜送自己的礼物——挪象石能够帮自己离开这里吗？
以诺则是把他的沉默当作了情绪低落的表现，就象一位老师继续耐心道：
“现在城内的情况就是，它会不断把进入灰城的活物送进这里，但是有一部分会失去行动能力，另一部分则象你我一样能够自由行动。”
“你知道为什么有这种区别吗？”
“为什么有这种区别……”
杜威也不明白。
以诺露出了个自豪的表情，一位解出谜底的学者总有资格骄傲，但他的胡子几乎翘到了天上：“因为——
你肯定使用过透镜，并且观察到了这边异化的灰城！而观察，就是确定因果最强大的力量！”
菲斯蒂和杜威同时抬起头，震惊的表情让老人感到十分受用。
菲斯蒂震惊是因为“这老头怎么知道的”。
杜威则是震惊于“那我看到的眼球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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