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道人静静看着他。
杜威回过神来，试探道：“所以您想要我帮你完成中西方的绝地天通？”
对面的中年男人笑了起来，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是我要帮你绝地天通。”
“因为过去的‘杜威’？”杜威挑了下眉，“我从欧涅灵口中得知，我的过去似乎跟他有些瓜葛……可我继承了他记忆，在我穿越前他只是个二流武者。”
“那是更久远的事了。”瓜道人摸着脸上的胡子，笑道：
“不必试探了，我知道你想知道关于你自身的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曾经的杜威就是颛顼一系，但在最后绝地天通一战中却远离了战场。”
“他觉得就算加之自己也无法完成绝地天通，索性去搏另外的机会，将自己赌在他一生最高的成就中。”
“一生最高的成就？”杜威眉头皱起。
“那是一条特殊的叙事线，一条剔除了所有超凡因素的叙事线，却也是不完整的叙事线。”
窗外枯黄的树叶簌簌落下，瓜道人顿了一下，缓缓道：
“你猜到了吧？这条叙事线就是你所在‘穿越前’的叙事线，过去的你舍弃了一身修为和记忆，只将人性投入其中，现在的你就由此而生了。”
“至于这个世界只有二流武者的杜威——他只是一具你为自己准备的空壳，没有任何人性。所以他的记忆，他的过去都是你安排好了，这具空壳就象机器一样按部就班，直到你的人性回归肉身。”
杜威微微一怔，听上去自己好象还挺有气魄的？
瓜道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念头，嘴角勾起，眼中泛起追忆的光芒：
“是啊，最怕麻烦的家伙，最后却选择了一条最麻烦，最曲折，最前途未卜的道路……我很好奇你对自己的选择怎么看呢？”
他的二郎腿慢慢晃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
怎么看？
杜威暗忖道：“这些都是他说给我的，谁知道有没有夹带私货，好让我受他驱使——吞星龙自称杀死了颛顼，欧涅灵又觉得我与吞星龙相熟，瓜道人却说我是颛顼一系的……”
怎么听上去自己跟个凉面派似的？
稍稍开了个玩笑，杜威糟糕的心情却没有好转多少。
虽然瓜道人知道自己有吞星龙首，但也有可能是昔日敌人，以此来取得自己的信任。
杜威心乱如麻，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竟然是这样……可过去的我跟您又是什么关系，您既然知道这么多秘辛，又亲自找上门，想必是还有另外的布置吧？”
“你记忆全无，自然要有人将这一切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而且这可不是我找上门，是你来找我了。”
瓜道人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杜威瞧见他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却暗暗警剔起来。
重点来了！
他打起精神，关注着男人神色的变化，就见他正色道：
“你要完成诸位道友绝地天通的遗愿，甚至要比那做的更好——让中西方都彻底断绝超凡！”
杜威毫不意外，却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他吸了口气，顺着道人的话问道：“怎么做？”
瓜道人终于收起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缔造一个神话，将有神仙的历史完全锁死在叙事线的闭环里，把现在的现实变成话本里的故事。”
杜威嘴角一抽：“这能做到吗？”
“我怎么知道，看你自己。”
瓜道人耸了耸肩，摊手道：“反正你是这么说的，理论上也有可行性，将神的历史锁死后，只要全部人性都跃迁到你穿越前的叙事在线，就能完成。”
“只是这个难度嘛……”他的脸上浮现出嘲笑的意味：“至少我完全没能想到任何可行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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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没头没脑的任务……杜威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不屑一顾。
他志不在此，决定在这人口中多套些信息出来，于是低声问道：
“叙事线的闭环是个什么东西，就连理学会都没记载。”
瓜道人想都没想：
“叙事线跟并行世界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除了主叙事线中的生物有人性，能够思考，其他叙事线的人类都只是没有人性的机器，像精密啮合的机械般，把命运推向既定的未来。”
“而叙事线闭环，就在于把叙事线前后连接成环，让叙事线内的叙事周而复始，永不停歇，只要不被外界触动，死去思考的神灵就不能突破……所以可以用来放逐他们。”
杜威点点头，思索了很久才问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强调要用神话呢？”
“因为人性会记得神仙，这是无法避免的漏洞——即使到了无神的叙事线，人性一旦记起那些疯狂的神灵，就会被他们趁虚而入，重新降临。”
“所以，要想彻底隔绝他们，就得让天下众生不再相信神的存在，可现在的人性染上超凡，用神话来封存有神的叙事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也是颛顼这老小子用的方法，可他没能断绝超凡，恐怕就连神话都被世人当作正史对待，形同虚设。”
杜威默默记下，他也不知还能在这停留多久，于是没有停歇立马问道：
“我还有办法穿越回去吗？”
瓜道人早有预料一般，对答如流：
“明知故问，大牙肯定给你录视频了，一般的叙事线你到了真人境界，就能随意穿梭……但这条无神的叙事太特殊了，能不能行得你自己去试。”
‘大牙。’
杜威点点头，这应该就是吞星龙首被炼成法器前的名字了。
他还欲再问，却见瓜道人轻轻摇了摇头：“我与你说这么多，产生的因果已经不是这点神性能够承受的了，就此打住吧。”
“不过……”他笑道：“吞星龙首‘极度抗拒’的判定不止是现在，还有可能是过去、未来的你极度抗拒。最多还能有一个问题，问完后这点神性就会彻底消弭……”
“你要不要试试会不会触发大牙的判定呢？”
瓜道人凝望着杜威，笑意盈盈。
看着他的表情，杜威沉默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了上来。
良久，他才从心中的一片乱麻中抬起头，却没有动摇半分，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若是不缔造神话会怎么样？”
瓜道人怔了一下，竟然欣慰地笑道道：“你太急躁了……但这时候却也不见得是坏事。”
紧接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
思索了很久，竟然出乎杜威意料的，用落寞的语气回答道：
“大概会活的很自在吧。”
话音落下，杜威眼前的一切都如水波般动荡起来。
黑暗呼啸而至，吞噬了温和沉静的瓜道人，吞噬了他儿时房间！
心念一动，吞星龙首就被召唤出来，上边显示着：
〖剩馀发动次数：1〗
没有变化……杜威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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