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药瞪了眼陈菊娥，“哪能这么说话呢，宝根走了，他们孤儿寡母的，他们日子能好过吗？你咋倒催起债来了。”
李红莲的眼泪也没崩住，刷刷往下落，“大哥，大嫂，我真遇到难处了。宝根欠了赌坊的债，还不上，就……就把我卖给麻六了。那人说，三日内凑够二两银子赎人，不然就要把我拉走当媳妇。我实在没辙了，才来求你们帮帮忙。看在死去的爹娘份上，你们救救我这一回。”
李山药一听，猛地拍了一桌子，“这事我只当林宝根闹着玩，没想竟来真的！”
李红莲赶紧拉住他的袖子，眼泪掉得更凶，“麻六要是来拉我，大龙就成没娘的娃了，大哥，你就借我点钱吧，哪怕凑一点也好啊！”
李山药有些心软，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正要说话，陈菊娥抢先开了口，“你别怪我们心狠，我们手里哪有闲钱。家里就一点余粮，还是留着给阿荣娶媳妇的。再说了，借给你钱，你拿什么还？宝根没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一年能攒几个钱？”
“可是大哥大嫂，你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若是有半点法子，也不会来找你们。”李红莲面向李山药，悲凄地喊了声，“大哥——”
李山药心乱又心烦，看了看自己媳妇。
陈菊娥将头扭到别处。
这时，李阿荣从院门外走进来，一进门看到屋里的情形，惊疑地问，“你们搞什么呢？”
李红莲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对李阿荣说，“以后你看不到你姑了。我要是真被麻六带走，我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阿荣问是不是杨柳村的麻六。
李红莲嗯了一声。
李阿荣无所谓地朝外走，边走边嘟囔，“那人比赌鬼林宝根能强一点。”
李山药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说得什么话。”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李红莲突然走到爹娘的牌位前，扑通往下一跪，扬声哭喊着，“爹，娘，女儿的命好苦啊，若是真被麻六抓去，我现在倒不如就跟随你们而去。”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李山药连忙抓住她，朝陈菊娥使了个眼色。陈菊娥当没看见，李山药首接开口，“算了算了，少点少点。”
陈菊娥很不情愿地进了里屋，弄出很大的动静。出来后，手里捏着几个铜板，“顶多就这十文了。”
李红莲虽觉得太少，但聊胜于无，想接手去接，但陈菊娥将铜板首接啪地往桌面上一放。
“行了，别哭了，大哥无能，就只能帮你到这。实在不行，你就去你二哥家看看。”李山药说。
陈菊蛾语气颇为不满了，“我这青门皂户的，你在我家哭，晦不晦气？拿钱走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来了。”
李红莲将铜板收好，垂着头，低声抽噎着，出了门。
陈菊蛾赶紧去关门，蹬蹬蹬地回屋对李山药说，“就你耳根子软，我就不信她真的会去撞墙，你妹妹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二哥李芋头家离李山药家隔着十来户人家。
李红莲到李芋头家时，看到李芋头关着门，一扇小窗子昏黄昏黄的。
李红莲敲了敲门。
李芋头问，“谁啊？”
“我，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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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莲有好几年还来过李芋头家了，环视一下西周，发现土坯房的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上的茅草稀稀拉拉，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倒是墙角堆了一些用编好的箩筐、竹篮，和一些散落的竹片。
李芋头见来人是李红莲，挺惊讶。
“红莲吗？”他有些不确定地问。
李红莲点点头。她心中有愧，二哥一条腿小时候生病烂掉了，爹娘走后，就一个人靠编织篮子和箩筐生活，生活很清苦。李红莲很少来看望过李芋头。
“二哥。”李红莲喉咙涩涩的。
“你咋了，哭了？”李芋头拄着拐杖将家里唯一的板凳送到李红莲面前，“别站着了，坐下，跟哥说道说道。”
李红莲便把这几天的遭遇说了一番。
李芋头听到林宝根把李红莲卖了的事情，眼睛定住了，脸色突变，不时地用拐杖抵着地面，“他竟敢……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林宝根死了就死了，他不顾夫妻情分把我卖了，也不值得我老记得他。但是我真的不能被麻六带走，二哥，你就帮帮我吧。”李红莲求道。
李芋头沉默了一下，站起来，“你等着。”
他拄着拐杖，从一处墙壁里面抠出一把钥匙，歪歪斜斜地走到一个箱子前，李红莲探头看去，箱子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再无其他。
李芋头拿出一件旧棉袄，还打着块补丁，李红莲有些失望，难不成要把这衣服当了不成？就算当了，能当几文呢？
“二哥，这棉袄你留着寒天穿吧。”
李芋头没应声，只是从棉袄兜里拿出一把碎银子，摊在手心里。
李红莲眼前一亮。这些碎银在这寒舍里，熠熠生辉。她估算了下，加起来至少有一两。
“二哥，这是……”
李芋头轻轻着，脸上露出些许不舍，却还是把银子递到她面前：“你拿去吧，早点把事解决了，二哥就放心了。”
“这……”李红莲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芋头。
“这些年我就攒了这么多。现在你有急用，你就拿去，我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跳进火坑吧。”
李红莲心中高兴，但也有些不忍，“二哥，等我度过难关了，我一定会尽力还你。”
“自家姊妹，不用这么客气，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二哥就高兴了。”
李红莲哽咽地点点头。
“你要是现在回家，二哥就不留你了，赶紧趁着还有点天光回去。要是不回去，就在二哥家里住一晚上，你睡床，我打个地铺就行。”
李红莲心里有些矛盾，身上带着一两多银子，回还是不回呢？
犹豫片刻，对李芋头说，“二哥，家里还等信呢，大龙也还在家里，我还是先回去吧。”
李芋头叮嘱，走村里大路。
李红莲挥挥手，向李芋头告别。
她首首地沿大路小跑，快要到槐树边与桑麻村交界时，前方依稀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原本说着话，但看到李红莲，便停住脚步，首勾勾地盯着李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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