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的宴会厅悬着盏三层水晶灯，暖黄的光透过切割面洒下来，落在红木长桌的银质餐具上，映得满桌鲍参翅肚都泛着贵气。家族长辈们围坐主位，手里端着高脚杯慢酌，小辈们则按辈分分坐两侧，时不时互相递个眼神——这场每年初秋的家族晚宴，往年总被柳玉茹操持得“其乐融融”，可今年苏馨进门时，厅里那股刻意的热闹，却像薄冰似的一触就碎。
苏馨挽着奶奶的胳膊踏进门时，最先迎上来的是柳玉茹。她穿了件藕粉色旗袍，领口别着珍珠胸针，脸上堆着无懈可击的笑，伸手就想去拉苏馨的手腕：“馨馨可算来了，快跟曼曼认识认识，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
她身侧站着个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姑娘，梳着低马尾，眉眼间跟柳玉茹有七分像，手里攥着个帆布包，紧张得指尖泛白——正是柳玉茹那刚从设计专科毕业的表侄女，柳曼曼。见苏馨看过来，柳曼曼立刻弯着腰问好，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馨馨姐好，我叫柳曼曼，以后……以后想跟你学设计。”
“学设计是好事。”苏馨不动声色地避开柳玉茹的手，目光落在柳曼曼攥皱的帆布包上，“不过我工作室最近忙，怕是没太多时间带新人。”
柳玉茹哪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立刻拉着柳曼曼往主位走，还故意提高声音让全厅都听见：“曼曼可是设计学院的尖子生，画图、做物料样样行！你工作室那些杂事，让曼曼帮你分担，你专心搞设计多好？你妈当年要是有这么个得力帮手，也不用那么累了。”
这话既捧了柳曼曼，又暗戳戳提了苏母的“辛苦”，还把“分担”说得像天大的恩情。席间的三姑婆立刻附和：“玉茹说得对，馨馨一个小姑娘家扛着工作室太不容易，有曼曼帮忙正好。”二爷爷苏振海却没接话，只是捏着酒杯沿，目光在苏馨和柳玉茹之间转了圈——他是苏家最看重规矩的长辈，当年苏母创办苏氏时，他是第一个投支持票的，对柳玉茹这些年的小动作，本就心存不满。
柳曼曼得了长辈的话头，立刻顺着往上爬，凑到苏馨身边轻声说：“馨馨姐，我不要工资都行，就是想跟着你学东西。以后工作室的客户对接、设计稿整理，我全包了，保证不让你多操一点心，还能帮你盯着……盯着那些不该有的支出。”
最后半句说得格外轻，却像根针似的扎进苏馨耳朵里——“盯着不该有的支出”，这是把陆哲远挪用资金的事摆到台面上，想借这个由头插进工作室当眼线？苏馨心里冷笑，指尖悄悄摸了下衣领后的微型录音设备，那是顾衍特意让人送来的，比纽扣还小，此刻正亮着微弱的红灯，记录着厅里的每一丝声响。
“帮我分担？”苏馨突然笑了，从包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下，“正好，我这儿有段录音，曼曼你听听，看这种‘麻烦’你能不能分担。”
她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林薇薇那娇嗲又带着不屑的声音，透过手机公放传遍了整个宴会厅：“陆哲远你别着急，苏馨就是死心眼！放着你这么好的人不嫁，非要守着她妈那破工作室。等她签了股权协议，我就找机会把工作室抢过来——到时候你当运营经理，我当设计总监，她那种没脑子的，根本配不上管她妈留下的东西……”
“哗啦！”
录音刚播到“抢工作室”，斜对面的林薇薇突然慌得打翻了面前的红酒杯。深红色的酒液泼在白色桌布上，像一滩凝固的血，溅到她的米白色礼服裙摆上，留下大片污渍。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指着苏馨的手都在抖：“苏馨！你疯了？你怎么会有这段录音？你故意剪接陷害我！”
“陷害你？”苏馨关掉录音，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录音文件界面，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录制时间——正是林薇薇上门“劝和”的那天下午，“你上次来我家，说我‘死心眼’‘配不上管工作室’，还跟陆哲远商量着抢我的产业，这些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席间瞬间炸了锅。西叔放下筷子，跟身边的五婶小声嘀咕：“原来林薇薇是这种人？平时跟馨馨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背地里居然这么阴？”
“可不是嘛！馨馨这孩子太实诚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议论声像细针似的扎在林薇薇身上，她的脸从惨白涨到通红，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苏父面前：“苏叔叔！您快帮我说说啊！我跟馨馨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抢她的工作室？是她误会了，那段录音是断章取义！”
苏父皱着眉，没有理会，默默的看向苏馨。
柳玉茹见场面要失控，立刻端着酒杯过来打圆场，旗袍下摆扫过椅子腿都没察觉：“哎呀，都是小孩子闹别扭！馨馨肯定是跟微微开玩笑的，哪有真抢工作室的道理？微微，你快给馨馨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别让长辈们看笑话。”
“开玩笑？”一首没说话的奶奶突然开口了。她原本正拿着小勺慢舀燕窝，此刻却把碗重重放在桌上，银勺撞得碗沿“当”响。奶奶抬起头，花白的头发下，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首首盯着柳玉茹：“我倒想问问你，柳玉茹，你改我儿媳林婉行程表的事，也是开玩笑？”
“！！！”
这话像颗炸雷，在宴厅里炸开。柳玉茹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旗袍领口的珍珠胸针都跟着晃了晃，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扶着桌沿才站稳：“妈……您、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改过林婉的行程表？您肯定是老糊涂了，听外人挑拨……”
“老糊涂？”奶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骨瓷碗都跳了跳。她从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条，正是苏馨之前在《红楼梦》里找到的、写着陌生车牌号的那张，颤抖着递到柳玉茹面前，“这是婉婉车祸前一个小时写的车牌号！她出事前三天还跟我说，你偷偷把她去郊区工厂视察的行程，改成了去市中心面料市场！如果不是你改行程，她怎么会走那条从未走过的绕城公路？怎么会遇到‘意外’？你说啊！”
奶奶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宴厅里瞬间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二爷爷苏振海放下酒杯，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玉茹，妈说的是真的？你真改过林婉的行程？”
柳玉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没、没有……是妈记错了……婉婉自己改的行程，跟我没关系……”
就在这时，宴厅的实木门突然被“砰”地撞开。陆哲远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西装外套的肘部磨破了，沾着些泥土，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他不管不顾地冲过人群，一把抓住苏馨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她的皮肉里：“馨馨！求你借我20万！柳强说再不还钱，就把你工作室的设备拉走！你快帮帮我！”
苏馨用力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陆哲远踉跄着退了两步。她拿出手机，点开之前林萌录的视频——屏幕里，陆哲远正谄媚地说“那5万是临时周转”、“设备抵押是贷款公司骗我”，声音清晰得刺耳：“陆哲远，你抵押我工作室设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跟我‘借’？你拿着我工作室的钱给林薇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跟我‘借’？”
陆哲远盯着手机屏幕，脸色一点点灰败下去。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鑫源贷款-柳总”的名字——正是柳玉茹的远房侄子柳强。他颤抖着接起电话，柳强那粗犷的声音立刻透过听筒传出来，全厅都听得一清二楚：“陆哲远！20万到期了，你到底还不还？不还我现在就带人去搬设备！我知道你在苏家晚宴上，别想跑！”
“别搬！千万别搬！”陆哲远对着电话哭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马上还！我现在就跟苏馨借，我肯定能还上！”
他挂了电话，又想扑上来抓苏馨，却被二爷爷苏振海喝住：“陆哲远！你挪用馨馨的资金，还抵押她的设备，真当苏家是你撒野的地方？保安！把他赶出去！”
两名穿黑西装的保安立刻上前，架着陆哲远的胳膊就往外拖。陆哲远挣扎着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苏馨：“苏馨！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苏馨看着他被拖走的狼狈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柳强解释吧。”
宴厅里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柳玉茹身上——柳强是她的侄子，陆哲远是她当初硬塞给苏馨的“未婚夫”，这两人凑在一起算计苏馨，傻子都能看出她在背后捣鬼。柳玉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咬着牙对奶奶和二爷爷说：“妈，二叔，这都是误会，我会跟柳强说清楚，不会让他动馨馨的设备……”
“不必了。”苏馨打断她，扶着奶奶的胳膊转身就走，“我妈的行程表，我会查到底。柳姨，你最好祈祷我妈车祸跟你没关系！”
她没说完后半句，但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柳玉茹打了个寒颤。苏父看着苏馨的背影，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却被二爷爷用眼神制止了。走到宴厅门口时，苏馨回头看了眼那盏璀璨的水晶灯，心里默默说：“妈，今晚我没让你失望。接下来，该查清楚你车祸的真相了。”
晚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奶奶握紧苏馨的手，轻声说：“馨馨，别怕，奶奶陪着你。”苏馨点点头，摸了摸衣领后的录音设备——里面不仅有林薇薇的蠢话，还有柳玉茹慌乱的辩解，这些都是日后扳倒她的证据。
而宴厅里，柳玉茹看着苏馨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狠意——苏馨敢当众跟她作对，还拉拢了奶奶和二爷爷，这笔账，她记下了。下次再动手，她绝不会给苏馨留任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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