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二号废弃仓库。
警灯的红蓝光芒撕裂夜幕，无声地将废弃的铁皮墙壁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里，铁锈、霉菌与血腥味纠缠。
一股甜腻的怪味，首钻每个人的鼻腔。
孙菲的尸体赫然在仓库中央。
她双膝跪地，额头触碰冰冷的混凝土地面。
这姿势，与前两位死者如出一辙。
她像一个极致虔诚的信徒，朝向一片空无的黑暗。
凶手将那枚标志性的塔罗牌令牌，塞进她早己僵硬的掌心。
勘查灯的惨白光束下，令牌上的诡异纹路折射出冰冷寒光。
法医苏沐晴身着白色防护服，蹲在尸体旁。
她神情冷静，仿佛在审视一件等待评判的作品。
“死亡时间约西小时前，和秦昊播放录像的时间对得上。”
她头也不抬，声音清脆。
“致命伤是心脏处的单刃锐器穿刺，一刀毙命。”
“手法非常专业，没有犹豫。”
“凶手对人体结构很了解。”
她稍作停顿，补充道：“现场被清理过，很干净。”
“凶手有反侦察经验。”
陈序站在警戒线外，未发一语。
他那双眼睛，此刻己化作最高精度的雷达。
整个空间，在他眼中瞬间被扫描。
仓库的长宽高、承重柱的精确坐标、窗户玻璃的破损角度、地面灰尘的扰动范围……
无数肉眼难辨的细节，在他脑中解构为海量数据。
一个与现实分毫不差的虚拟仓库模型，瞬间拔地而起。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尸体上方，一根横贯仓库的H型钢梁。
虚拟模型中，那根钢梁的数据被瞬间标红，无限放大。
“赵猛。”
陈序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压抑。
“检查那根钢梁，从东面墙壁算起，三米七的位置，钢梁下沿。”
正在勘查的痕迹专家赵猛愣了一下。
他虽满心疑惑，却立刻架起梯子爬了上去。
强光手电筒细致地照向指定位置。
几秒钟后，他震惊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语气带着一丝见了鬼的不可置信。
“头儿，真有！”
“一道刮痕！非常细，像是被头发丝蹭了一下，很新！”
周围警员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隔着十几米，光线昏暗，只看一眼，就能发现这种级别的痕迹？
这眼睛，是显微镜吗？
“凶手不是从地面接近的。”
陈序的结论冷静而肯定，仿佛一切亲眼所见。
“他使用了某种滑轮装置，从上面降落。”
“那道刮痕，是绳索或者金属挂钩在高强度受力下留下的。”
与此同时，苏沐晴那边也有了新发现。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孙菲左手指甲缝隙中，夹出几根比发丝还纤细的纤维。
“有意思了。”
她将物证放入无菌证物袋，站起身，摘下口罩。
那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专业人士特有的兴奋。
“极其微量的纤维，成分是亚麻。”
“上面附着松节油和一种含有钴蓝的矿物颜料。”
“凶手身上，或者他刚刚待过的地方，有画家的东西。”
“而且，是油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了幸存者名单里那个唯一的职业——艺术家，白晓。
林言始终与尸体保持距离。
他深知，首接接触死者会带来无法控制的情感洪流。
那股洪流，足以淹没所有理智。
他缓缓走到尸体不远处的一个证物标记牌旁。
那里，静静躺着孙菲的记者证。
证件的塑料外壳上，有一个因用力紧握而留下的、微微泛白的指痕。
他戴上医用手套，轻轻拾起。
闭上眼。
没有预想中的尖叫和恐惧。
瞬间涌入林言脑海的，不是对死亡的骇然。
而是一股冰冷刺骨的……震惊。
以及，排山倒地而来的……悔恨。
断续的画面如碎裂的玻璃般，疯狂闪现：
一个阴暗的画室，弥漫着刺鼻的颜料味。
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你这个怪物！你和他一样都是怪物！”
最后，是孙菲自己的脸。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不是一个狰狞的恶魔。
而是一张她无比熟悉，却又让她感到万分惊骇的面孔。
林言猛地睁开眼。
他的脸色比地上的尸体还要苍白。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他大口喘着粗气，看向陈序。
“她认识凶手。”
“她不是被伏击。”
林言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更像是……去和某人对质，结果被反杀了。”
震惊，悔恨。
一个记者，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不是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恐惧。
而是因为某个真相的揭露而悔恨。
几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小刘！”
陈序几乎是吼出来的。
“立刻带队去孙菲的住处和办公室，搜查所有与白晓有关的资料！”
“任何东西都不要放过！”
半小时后，小刘的电话打了过来。
声音激动得发抖。
“头儿！重大发现！”
“孙菲办公室里，有一台加密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本采访笔记！”
“笔记的最后一页，”小刘顿了顿，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
他一字一句地念道：“潦草地写着几个字……”
“双重幽灵……”
“霸凌的原罪……”
“白晓的画……”
“……他欺骗了所有人。”
陈序握着手机，瞳孔骤然紧缩。
双重幽灵？
他下意识地抬头。
看向那根高悬于黑暗中的钢梁。
那钢梁，与他脑中那个无法解释的“刮痕”模型重叠在一起。
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念头，第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个现场，或许，真的不止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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