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市刑侦支队的大楼灯火通明。它像一只在黑夜中，顽固睁着一只眼睛的巨兽。
专案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浓重的烟味、咖啡因和疲惫，混合成一种让人神经衰弱的气味。
“嘀——”
一声突兀的电子提示音，撕裂了死寂。
正在对着一堆数据抓头发的小刘，身体猛地一颤。他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
右下角，一个红色的邮件图标，正在疯狂闪烁。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头儿……有封新邮件。”小刘的声音有些发紧，“加密的，发件人不明。”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陈序放下手中的案卷，大步走来。赵猛和刚从法医中心过来的苏沐晴，紧跟在他身后。
“能打开吗？”陈序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正在破解……”小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他额头渗出细汗，“对方用了军事级别的加密。”
他补充，“但……似乎是故意留了后门。”
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个进度条，瞬间加载完毕。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被命名为“礼物”的视频文件。
小刘的手有些抖。他看向陈序。
陈序点了点头。
鼠标点击，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是黑白的。拍摄角度很稳定，像固定在某个角落的摄像头。
场景是一个空旷、破败的画廊。地上散落着废弃的画框。
画廊的正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一个戴着惨白色鬼脸面具的人，背对着镜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衫，身形瘦削。
他缓缓地，用沾满了浓稠液体的右手食指。
在巨大的镜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
【你 是 谁？】
暗红色的液体。在黑白画面里，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漆黑。
写完，面具人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操！”赵猛第一个怒骂出声。他猛地拍在桌上。“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把作案视频发给我们了！查IP！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没用的，赵队。”小刘的脸色惨白。他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小字，“IP地址是全球动态跳板。”
“经过了至少二十层加密，源头根本追不到。”他解释，“他就是想让我们看。”
“血不是人血。”苏沐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她的声音清冷。
“从粘稠度和滴落形态看，应该是加了抗凝剂的动物血，很可能是猪血。”她语气肯定，“他不是在激情杀人。他是提前准备好了道具，在表演。”
“表演。”
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他将杀人视为一场演出。甚至特意将演出片段，寄给了他的“观众”。
陈序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屏幕。他的目光，像两台超高精度的扫描仪。
他没有看那个面具人。也没有看那行血字。而是专注于画面的背景。
“视频被处理过。”他忽然开口，“帧率不正常，背景有高斯模糊。”
“他在隐藏什么？还是在强调什么？”
遗存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遗存者最新章节随便看！他转向小刘：“把视频导入分析系统，进行帧数级细节还原。”
“是！”
就在这时。
一首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林言。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他扶住身旁的桌子。双眼紧闭。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巨大痛苦。
“不对……”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痛苦。“动作不对。”
陈序的目光立刻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他身上。
“太僵硬了。”林言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没有睁开眼，像是在努力分辨脑海中翻涌的画面，“他写字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像计算过。”
“这不是创作，这是……模仿。”
他的脑海里，十年前血色别墅的画面一闪而过。
那个真正的“艺术家”，用鲜血在墙上涂鸦。每一个动作，都流畅、狂热。充满了癫狂的生命力！
而视频里的这个人，却像一个提线木偶。
他在努力模仿“人”的动作。
“模仿？”陈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重新看向大屏幕，眼神变得锐利无比，“把凶手写字的动作，慢放一百倍。”
画面被无限放慢。
“停。”陈序忽然喊道。
画面定格在面具人手腕转动的一个瞬间。
“你看这里。”陈序指着屏幕上，那个微小的细节，“他写‘谁’字最后一勾时，手腕有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停顿。”
他语气肯定，“像是在强行克制某种肌肉记忆。一个习惯了某种发力方式的人，刻意使用另一种方式。”
“这不只是简单的模仿。这是在对抗自己的本能。”
陈序的“上帝视角”和林言的“亡者代言”，在这一刻，通过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完美地交汇！
就在这时，负责排查死者社会关系的赵猛那边，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听了几句，脸色大变。立刻冲到陈序身边：“头儿！查到了！”
“死者那个艺术评论家，最近因为一篇评论，和一个叫海潮的年轻艺术家结了仇！”
赵猛的声音急促，“那个海潮，画风也是偏向阴暗和存在主义的，性格孤僻，最重要的是……”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他曾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公开表示，十年前的‘血色毕业礼’，是一场‘伟大的行为艺术’！”
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半空。
小刘立刻调出了海潮的资料。屏幕上，跳出几张海潮的画作照片。
林言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幅画上。画上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站在镜子前，与镜中的倒影对视。
不需要触碰。
强烈的、压抑的、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愤怒的情绪。它们像无形的针，瞬间刺入林言的感知深处。
“他很愤怒……”林言的声音极轻。整个办公室，却因此安静下来。
“但他不是在对我们愤怒。”他眼神复杂，“他在对‘自己’愤怒。他觉得自己的模仿……还不够完美。”
陈序沉默了。他看着屏幕上海潮的资料，又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的林言。
一个敢把作案视频发给警察的人，他不是在炫耀，就是在钓鱼。
陈序穿上外套。声音冷硬：“那就去会会这个‘不完美’的艺术家。”
林言看着他。也站起身。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陈序，你有没有想过。”
“我们是去抓鱼？”
“还是……我们就是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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