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城市，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灰蒙蒙的。
这个城市，叫金河城，是凡俗国度“大越国”中的城市，因为独特的景观，在这个国度也小有名气。
张寒来到这个城市十年了。
他每过十年，就会换一个地方生活，以免让周围的凡人们发现他不会衰老。
化凡期间，也不宜使用法力改变容貌，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而且在不同的地方生活，会体会不同的风土民情，也会产生不同的感悟。
“长河，天都黑了还不回家！”
这时候，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语气有点凶巴巴的，但是声音很好听。
张寒看向对面的街道胡同。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过来，她身材高挑纤细，模样清秀，透着一股邻家女孩的气质。
“张叔，长河没给您添麻烦吧？”
赵小霜走到张寒面前之后，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羞涩的低着头，说话时小脸微红。
“没有。”
张寒笑了笑，然后从小男孩背上拿回了自己的竹篓，又给了六个铜钱。
“嘿嘿，谢谢张叔！”
小男孩赵长河接过铜钱，发现还多了两个，顿时眉开眼笑。张叔太大方了。
“张叔，您这是干什么啊！背个竹篓而已，哪里用得着给他钱啊，您平日里就帮我家挺多的，这”
赵小霜有些急了。
“没事，这是我答应他的。”
张寒笑了笑，然后挥手道：“天要黑了，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宅子走去，而姐弟俩住在另一边的街道上。
“好的张叔。”
赵小霜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离开，直到背影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抿了抿嘴。
然后叹了口气。
“姐，你磨蹭啥呢，不是你催我快点回家吗，怎么自己站在这里不动了？”
赵长河小声嘀咕道。
“就你话多！”
赵小霜低下头，狠狠瞪了弟弟一眼，然后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找张叔要钱！张叔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占人家便宜，这样不好！”
赵长河龇牙咧嘴：
“哎哟，疼疼疼，姐，你轻点啊，我也没找他要钱啊，我要的是糖葫芦。”
“还敢狡辩！”
赵小霜眼中杀气腾腾，几乎将弟弟的耳朵扭了一百八十度，听取哀嚎一片。
片刻之后，姐弟俩重归于好。
两人一高一矮，并肩朝着另一边的街道走去。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
赵小霜细微的声音传来。
“长河，以后别这样了，老占人家便宜，人家会瞧不起我们的”
“知道啦，姐！”
张寒回到自己的家，这是一座气派的宅子，是他花了三百两银子买的豪宅。
这些钱，都是他采药赚的。
或许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已经道法自然了吧，他竟然可以听懂鸟兽虫鱼的语言。
于是，他通过偷听这些山林鸟兽的交流，就能知道哪里有珍贵的药材。
“大白。”
张寒打开大门，对着堂屋里面叫了一声。
“汪汪汪！”
顿时，一条大白狗欢快的叫着，从堂屋里面跑了出来，脑袋在他的裤腿上蹭来蹭去。
张寒蹲下身，摸了摸大白狗的头。
感受着对方那粗糙的皮毛和发福的身体，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眼神带着惆怅。
“哎，你也老了”
这是他二十年前收养的一只小狗，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对方已经垂垂老矣，眼看时日无多了。
他有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
但终究，生死轮回是所有生命的常态，就算是他，也无法改变。
他也曾经尝试过捏碎灵石和丹药，参杂在食物中，想看看这只狗能不能修成传说中的妖怪。
结果失败了。
甚至大白狗差点当场死掉，在一番呕吐之后，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小命。
这个世界的修仙界，好象确实没有听说过有凡俗动物成精的案例。
人族想要修炼都需要有灵根，这是硬性条件，更别说是这些灵智未开的动物了。
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妖，其实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动物成精，要么是有灵根，要么就是有特殊的血脉。
“接受生死离别和命运的无常，或许也是化凡的重要过程吧。”
张寒自言自语。
时光如水，一去不回。
任由怎么去抓，都会从指缝间流走。
后面的一个月，张寒带着大白狗，走遍了金河城的大街小巷，吃遍了各家馆子和小吃摊。
“嘶，那人也太奢侈了，竟然让狗吃这么好的东西，这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啊？”
“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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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又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偏偏这种人命最好，天生就衣食无忧，太不公平了。”
一些街上的行人看到大白狗吃得这么好，顿时发出羡慕、嫉妒的感叹。
张寒都是摇头一笑，并不在意。
“张叔，我可以给您当狗吗？”
被人群吸引过来小男孩赵长河，看着大白狗正在啃红烧猪肘子，顿时口水直流，童言无忌的说道。
“汪汪汪！”
正在吃猪肘子的大白狗，突然抬头，警剔的盯着小男孩，干嘛，想抢饭碗呐？
“傻小子，说什么胡话！”
张寒笑着敲了小男孩的脑袋一下，然后对着饭馆的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一个红烧猪肘，给人吃。”
“好嘞！”
老板笑开了花。
“吸溜！”
小男孩咽了口唾沫，眼里充满期待，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痛苦纠结之色。
“张叔，我姐说不能白白占您的便宜，我今天什么都没干，还是不吃您的东西了吧？”
说完又咽了下口水。
“那行吧。”
张寒笑着点点头。
顿时，小男孩小脸更痛苦了，宛如一个小苦瓜，哭丧着脸说道：“张叔，您不能这样啊”
“那你吃不吃？”
“我不吃！除非除非您逼着我吃。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拒绝了，我姐也不会生气了。”
“行吧行吧，我逼你吃。”
张寒哑然失笑。
“耶！张叔您真好！比我爹还好！”
小男孩一蹦三尺高。
张寒干咳两声，表情古怪起来。
这话可兴说啊。
他感觉这小子在家肯定没少挨打，甚至很可能是父母混合双打，然后姐姐在旁边劝架。
三天后，大白狗死了。
寿终正寝。
半夜的时候，它轻手轻脚的溜进了张寒的卧室，趴在床边，将嘴筒子塞进了张寒的鞋子里。
一如它小时候一样。
主人鞋子里的味道，让它感到安心，这里面有它一生的安全感，这样，黄泉路上就不会害怕了。
张寒静静的躺在床上，月光通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睁着眼，眼角的月光晶莹如露。
“汪汪！”
“小家伙，以后就跟着我吧。”
“汪汪汪！”
“大白，别往我鞋子里面钻，那里面有什么好钻的，也不嫌臭。”
“大白，你今天抓了一只野兔，晚上给你加餐。”
“哟，还会抓鱼呢，不错不错，看来养你也不算亏，还能小赚一笔。”
“走啦，大白，咱们要离开这个小镇了，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你怕不怕？”
“汪汪汪！”
“大白，好样的，逮住那条蛇，咱们晚上吃蛇羹！”
“大白，有马蜂，快跑！”
“大白，你怎么越来越胖了，跑几步就喘成这样，看来以后要控制你的饭量了。”
“什么？你说你不是胖，是老了啊？哦，原来你老了啊”
往昔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着。
张寒这才发现，原来二十年的陪伴这么漫长，养一只狗，最后会这么悲伤。
“我是不是不该养这只狗啊？”
“不，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要养它”
张寒默默翻身下床，然后抱着这只死去的老白狗，走出了自己的宅院。
二十年前，他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将缩在大门口的小白狗抱进了屋内。
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夜晚，他踏着月光，将寿终正寝的老白狗抱了出去。
就象是一个轮回。
他抱着大白狗的尸体，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月光如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什么人，敢闯宵禁？！”
“简直大胆！”
“给我拿下！”
几个巡夜的官兵看到有人在街上走，顿时拔出官刀，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根据朝廷法令，宵禁时间，平民是不允许在街上行走的，否则便是重罪！
然而，当他们将这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却发现，这人抱着一条大白狗，面无表情的依旧在往前走。
“止步！”
“本官命令你，止步！”
领头的官兵厉声喝斥。
然后他就发现，那人竟然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然后继续若无其事，不急不缓的朝着城外走去。
几个官兵愣住了一瞬。
然后，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
“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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