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的三排座椅塞得满满当当。
车载音乐播放着时下最热的《理想国》。
小女孩空灵甜美的歌声填满了车内每一个角落：
“?成像的胶卷带缠成今天和明天。”
“?我们是被留住的光影，璨烂而安全……”
“?妈妈说闭上眼，数到三再睁眼。”
“?就已抵达永不日出的，温柔良夜。”
……
歌声在庞观脑海中纠缠着，将他昏沉的意识从混沌的海洋中捞出。下一刻，他终于拾得了光明。
周遭的一切让他搞不清状况，车顶晃动的光影甚至让他有些晕眩：
“这是……在哪？”
‘鬼怪’——希红妆，几乎在庞观醒来的瞬间就凑了过来，那头红发在车载灯光下极为耀眼。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庞观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庞观有些无奈：
“二，我清醒。”
驾驶座，‘手术刀’——章行开口了：
“投票结束后，你突然壮志豪情地喊出‘游戏结束，真正的鬼是我’，然后晕了过去。”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身体状况，这种沉浸游戏对你来说未免太过激情。”
希红妆的手臂撞了上来，他语气浮夸：“现在我们如计划那样，在去‘理想国’的路上！”
“而且……”他冲庞观挤眉弄眼着。
“行啊，老庞！演技炸裂。把我们‘旁观’小胡同学唬得一愣一愣的。还多亏了小胡气量大，在你晕的瞬间就护住了你的头！”
副驾驶传来了胡滔细弱蚊丝的声音：“还……还好吧，应该做的。”
庞观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希红妆忽然凑得更近，几乎贴在了庞观耳边，他那张总大大咧咧的面上带上了几分担忧：
“老庞，我总觉得不对劲。”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也知道，我信那种东西……这剧本里的内容总让我感觉不舒服，尤其是剧本最后那句话……”
庞观一愣，“什么话？”
“好象引了什么书上的，好象是说，‘每个想自杀的人，都有个鬼跟在身后’……”
“是《十宗罪》。”‘善良的死神’——夜沛儿接了话。
“我至少翻过十来遍。”
“心理学角度来说，一些人所承受的痛苦……以及某些生理功能的长期失调。会象鬼一样缠住他们，把人在泥沼中越拖越深。”
“剧本里用这句话，逻辑上倒也没问题。”
……
庞观哑然。今天见到的一切已经超出他老旧的“cpu”处理能力了。
他疲惫地靠向座椅，扭头看向窗外，“理想国”的牌子一闪而过，霓虹和路灯流淌成了一条光带。
“小女孩”
“?理想国，理想国。”
“?一片铺满糖纸的荒原。”
“?每扇窗都映着，微笑的脸。”
“?在抵达目的地前，请调大音量键。”
“?让歌声掩盖轮胎下，你曾经的呜咽。”
理想国，真的存在吗？
庞观不知道。他定了定神，眼前逐渐聚焦了。
近在咫尺的玻璃上。
除了那流动的光影，似乎……
还倒映出了一张极度烧伤后面目全非的脸！
庞观猛地一窒，他下意识将头低了下去。
玻璃上，那张脸也同样低了下去。
就象……
他自己。
……
“滴——”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勾回了庞观的思绪。
【李：监控里显示你滑出门之后被章行接走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庞观用力眨着眼，试图甩掉那该死的影子。但馀光中，车窗上那张可怖的面孔仍固执地存在着。
他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敲击：
【庞：没什么，谢谢。】
【李：没事儿，玩得开心！】
【庞：好。】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在息屏的手机上，也倒映出了那个身影。
主持人那些话、车窗与手机上的红色身影以及此刻小女孩的歌声……无数碎片在庞观心头不断闪回。
一股强烈的烦躁在胸腔里燃烧着。
就在它要爆发的时候。
车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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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行回头笑了笑：“我们到了！度假公寓！”
窗外是个小别墅，门口的门牌亮着光。
雪花点闪铄着构成了一句话：
“欢迎来到理想国。”
……
……
“?采风的摄者轻哼着歌；”
“?后视镜里朋友们在挥手告别；”
“?爸爸说闭上眼，数到三再许愿；”
“?就已抵达永不遗撼的，崭新世界。”
……
院内，烧烤架炭火正红，厨房里也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
章行的手机依然在放着《理想国》。
希红妆边往肉串上刷着酱，边吐槽：“这歌你都单曲循环了一晚了，差不多够了吧？”
章行慢条斯理地翻动着肉串：“不，我比较长情。”
胡滔默默地把夜沛儿炒好的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六个人齐聚在桌前。
庞观面前，那瓶孜然粉的包装上写着：
“理想国，美好近在眼前。”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伸手孜然粉掉了个头。叉子心不在焉地戳着盘中的肉块。
……
庞观和章行分到了一个房间。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章行哼唱的歌，飘了出来：
“?理想国，理想国。”
“?一团摧毁不幸后美好的毛团。”
“?每根线都意味着，不再遗撼。”
“?在燃油耗尽之前，请跟唱副歌段。”
“?有蟋蟀在仪表盘里，哼唱着摇篮篇。”
庞观胸口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烦躁再次翻涌。
他迅速套上外套，来到了阳台。
“理想国……”
从醒来到现在，有多少细节，在强调着“理想国”？
“理想国”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烦躁地掏出耳机塞进耳朵，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首歌。
“?成像的胶卷带缠成今天和明天。”
“?我们是被留住的光影，璨烂而安全……”
“?妈妈说闭上眼，数到三再睁眼。”
……
“?在燃油耗尽之前，请跟唱副歌段。”
“?有蟋蟀在仪表盘里，哼唱着摇篮篇。”
……
进度条走到了尽头。尾音消散，他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庞观松了口气，是自己太紧张了吗？
但就在他要摘下耳机时。
一阵风袭来。
耳机里，死寂的音频又响了起来！
只不过那伴奏变得极其微弱，象是信号不良一般断断续续。
而且，其中还混入了什么其他的声音。
就象……
冰雹。
就象……
“嘎吱……嘎吱……”
某种东西在咀嚼着。
或者，某种东西在被咀嚼着。
庞观僵在原地，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风更大了，几乎是汹涌而来。
他等到了。
小女孩空灵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轻柔地像贴在他耳廓呢喃：
“理想国就在脚下。”
“……我们都在等你撞碎护栏。”
……
尾音里，传来了最后一声——
“嘎吱——”
比之前的咀嚼声更大更细密。
就象是汽车轮胎碾碎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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