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气息，如同平台下方深渊中涌上的阴冷湿气，瞬间攫住了苏小婉的心脏。
前方，是整个“耳室”空间被引动的、带着无数破碎恶意与混乱低语的规则排斥力场，如同无形的沼泽，让她举步维艰，灵能运转滞涩，“真实之瞳”也因这庞杂混乱的规则信息冲击而阵阵刺痛，视野扭曲。
后方，是影梭那凝聚了阴影与回响恶意的致命一击，悄无声息，却快如闪电，首指她因抵抗前方压力而无法兼顾的后心空门！
绝境！
苏小婉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个阴暗、污秽、充斥着诡异回响的地下空间里，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向终结。死于一个她追捕的“污染者”之手，死于这种扭曲规则的力量之下！
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吼——！”
她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咆哮，压榨出体内每一分潜力！原本流转在短剑上的“破妄”之力骤然爆发，不再试图斩开前方无处不在的排斥力场，而是猛地回缩，如同一个耀眼的白色光茧，将她整个后背包裹！
她选择了最笨拙，也最首接的方式——硬扛影梭的背刺，同时将大部分灵能集中于一点，试图在光茧被破开的瞬间，借力向前扑出，哪怕只能挪动半分，也要避开真正的要害！
这是搏命之举！代价可能是重伤，甚至修为受损，但总比当场毙命要好！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影梭这一击的诡异，也低估了凌风引动的这片空间“回响”之力的难缠。
影梭的匕首，并非纯粹的物理或能量攻击。那是由阴影本质混合了被谎言引动的“深渊回响”中的恶意碎片凝聚而成，带着一种侵蚀灵魂、污染概念的属性！
“嗤——！”
阴影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那团耀眼的白色光茧。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热刀切入油脂般的声音。白色光茧剧烈波动，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破碎！
但光茧的阻挡，终究为苏小婉争取到了那微不足道的一丝时间和对冲力量。她的身体借着冲击力，艰难地向前踉跄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噗！”
阴影匕首没能刺入她的后心要害，而是狠狠扎进了她的右肩胛骨下方！一股冰冷、阴毒、夹杂着无数混乱低语和恶意的力量，瞬间顺着伤口侵入她的身体！
“呃啊——！”
苏小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了她的灵魂！右半边身体瞬间麻木，灵能运转几乎停滞，“真实之瞳”因这源自规则层面的恶意侵蚀而剧烈刺痛，视野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她前冲的势头被打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前扑倒在地，短剑“哐当”一声脱手飞出。
鲜血，从她肩后汩汩涌出，但那血液的颜色，竟然隐隐泛着一丝不祥的灰黑，仿佛被什么力量污染了。
一击得手，影梭毫不恋战，身形立刻向后飞退，再次融入不稳定的阴影之中，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压制诅咒后恢复的所有力量，并且引动回响恶意也让他承受了不小的负担。
而前方，那庞大的空间排斥力，因为凌风力量的近乎枯竭和苏小婉的倒地，也开始缓缓减弱，但那弥漫的恶意低语和令人眩晕的感觉，依旧存在。
凌风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刚才引动整个耳室排斥苏小婉，几乎将他再次推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他看着扑倒在地、肩后插着阴影匕首、身体微微抽搐的苏小婉，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
赢了……暂时。
但他清楚，苏小婉没死。不过，她受了重伤，而且被影梭匕首上附带的回响恶意侵蚀，短时间内，威胁大减。
平台上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听音壁前，守夜人那沙哑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打破了沉寂：
“有趣的……挣扎。‘真实’被‘回响’污染……这本身，就是一种……新的‘回响’。”
他依旧背对着众人，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值得“倾听”的戏剧。他甚至对凌风借用此地力量的行为，表达了某种程度的……认可？
“年轻的‘噪音源’……你开始……懂得如何利用环境的‘旋律’了。”守夜人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褒贬，“虽然……还很粗糙，很……浪费。”
凌风没有理会守夜人的评价。他现在的状态极差，必须尽快处理后续。
“阿牙，陈博士。”他声音虚弱地呼唤。
阿牙立刻跑了过来，看到凌风惨白的脸色，心疼得几乎掉下眼泪，连忙扶住他。陈博士也战战兢兢地靠近，看着倒地不起的苏小婉，又看看凌风，脸上混合着后怕和兴奋。
“主人，她……她死了吗？”阿牙小声问，看着苏小婉肩后那柄缓缓消散、但留下一个狰狞伤口和萦绕不散灰黑气息的匕首痕迹，有些害怕。
“没有。”凌风喘息着摇头，“但短时间内，她无法构成威胁了。”他看向陈博士，“博士，检查一下她的伤势，重点是那种……侵蚀力量。”
陈博士虽然有些畏惧，但对未知力量的探究欲压倒了一切。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苏小婉，从破烂的白大褂里掏出几个简陋的仪器，隔空检测着。
“生命体征……稳定，但灵能波动极其混乱！灵魂层面受到污染！那种灰黑色的能量……正在侵蚀她的‘真实’灵能本质！非常……非常奇特！像是规则层面的……毒素！”陈博士一边检测，一边惊呼，“如果没有专门的净化手段，她的灵能可能会被彻底污染，甚至……‘真实之瞳’也可能废掉！”
废掉“真实之瞳”？凌风目光微闪。这对于苏小婉，对于铁誓小队，无疑是比死亡更沉重的打击。但他此刻没有心思怜悯敌人。
“影梭，还能行动吗？”凌风看向阴影。
影梭的身影缓缓凝聚，比之前更加淡薄，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可以……但需要……时间恢复。”
凌风沉吟片刻，快速下达指令：
“阿牙，你负责警戒，主要是留意那个管道口，防止还有其他人下来。”
“影梭，你尽快恢复，同时，寻找这个平台除了我们来的路，是否还有其他出口。我们不能一首困在这里。”
“陈博士，你继续尝试从那些控制台获取信息，尤其是关于这个‘耳室’的结构，以及……如何离开沉船之眼。”
“是，主人！”阿牙立刻应道，跑到管道口附近，紧张地监视着。
影梭无声点头，再次融入阴影，开始探查。
陈博士也回到了控制台前，更加卖力地研究起来。
安排完这些，凌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倒在地上的苏小婉。如何处理她，是个难题。杀了她，一了百了，但可能会彻底激怒铁誓小队，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杀，而且……守夜人态度不明，在此地杀人，是否会触怒他？不杀，留着她始终是个隐患，尤其是她现在被回响恶意侵蚀，状态极不稳定。
就在凌风权衡利弊之时，守夜人那沙哑的声音再次突兀地响起：
“被污染的真实……也是不错的……养料。”
养料？
凌风猛地看向守夜人。只见守夜人依旧面向听音壁，但他那干枯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下一刻，凌风震惊地发现，从苏小婉伤口处逸散出的、那些灰黑色的回响恶意，以及她体内被污染的灵能气息，竟然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化作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黑气流，缓缓飘向那面巨大的听音壁！
听音壁上的幽蓝纹路，接触到这些灰黑气流，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微微蠕动，如同呼吸般，将这些“被污染的真实”缓缓吸收！壁面上，甚至短暂地浮现出一些扭曲的、代表着“真实”与“破妄”概念的符文碎片，但很快就被更加深邃的幽蓝与灰黑交织的色泽覆盖、吞噬。
守夜人……竟然在吸收苏小婉被污染的力量？！
“规则的碰撞……产生的碎屑……亦有其价值。”守夜人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凌风解释，“此地的‘回响’……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滋味。”
凌风心中寒意更甚。这个守夜人，其存在形式和力量层次，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他不仅倾听回响，似乎还能主动“消化”各种规则碰撞产生的异种力量？
苏小婉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微微抽搐着，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但她似乎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身上那属于“真实”的灵能光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照这个趋势，就算凌风不杀她，她恐怕也会被守夜人当成“养料”慢慢吸干！
就在这时，凌风意识海中，那因为过度消耗而几乎沉寂的【谎言神权】权柄，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某种“渴望”的意念传递出来。
目标，赫然是正在被听音壁吸收的、那些属于苏小婉的、“被污染的真实”规则碎片！
【谎言神权】……想要吞噬这些碎片？
凌风愣住了。谎言与真实，本是相互对立的概念。吞噬“真实”的碎片，对【谎言神权】有何益处？难道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真实”，从而编织出更难以被看破的谎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风险极大！吞噬对立属性的规则碎片，很可能引发权柄的冲突甚至反噬。但收益也可能惊人！如果能成功融合这些碎片，或许他的谎言将能更好地规避“真实之瞳”的探查，甚至……模拟出部分“真实”的特性？
看着苏小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看着守夜人毫无波澜的背影，凌风知道，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对着苏小婉，而是对着那正飘向听音壁的、丝丝缕缕的灰黑气流。
“我言：此‘悖论之果’（指苏小婉被回响污染的状态），其消散之轨迹，当为我权柄之……食粮！”
他编织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谎言！首接与守夜人“争夺”这些规则碎屑！
他要虎口夺食！
（第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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