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又至,淅淅沥沥地打在破庙的瓦檐上,汇成水流顺着墙角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烛光摇曳,映着庙内两道相对而坐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邪气——那邪气来自盛灵渊手中的一块青蓝色琉璃碎片。
这是他们离开鬼市后,在山道旁的一棵老树下发现的。当时它半埋在泥土里,被夜雨冲刷得泛着冷光,燕缕之隔着三丈远便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让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将它从泥土中拾起。
此刻,那琉璃碎片正静静躺在盛灵渊的掌心。碎片约莫巴掌大小,边缘残缺不齐,像是从某件器物上硬生生掰下来的,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与黑色令牌上的纹路隐隐呼应,只是更为繁复古老。碎片触手冰凉,即便被盛灵渊的掌心焐了许久,依旧寒得刺骨,仿佛带着百年不化的霜雪。
“这碎片……和我记忆里的东西有关。”燕缕之坐在对面的草堆上,白衣被烛光染成暖黄,眼底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几次想要触碰那碎片,却又在快要碰到时收回手,像是在惧怕什么,又像是在抗拒什么。
自拾起这碎片,他脑海中的记忆便如潮水般翻涌,那些尘封了百年的画面碎片,此刻正一片片地浮出水面:金碧辉煌的宫殿廊柱上,刻着与碎片上相似的符文;母亲的梳妆台上,摆着一个完整的青蓝色琉璃盏,盏身流转着与碎片同源的光泽;还有叔父腰间悬挂的玉佩,背面刻着的图案,竟与碎片边缘残留的纹路能拼接在一起。
“别急。”盛灵渊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他翻涌的记忆。他将琉璃碎片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石台上,指尖拂过碎片表面的符文,“百晓生说,琉璃阁与百年前的皇室秘案有关,而这碎片上的邪气,与琉璃阁令牌上的如出一辙。它或许就是解开秘案的关键。”
烛光下,碎片上的符文愈发清晰,那些扭曲的线条像是活了过来,在光影中流转不定。盛灵渊盯着符文看了许久,忽然想起盛家古籍库里那本残缺的皇室秘闻——古籍的扉页上,也曾画着类似的符文,只是当时他年幼,只当是普通的装饰纹样,如今想来,那纹样与眼前的符文,竟是有着七分相似。
“我想起盛家的古籍了。”盛灵渊的语气带着一丝笃定,“那本记载皇室秘案的古籍,扉页上的纹样与这碎片上的符文同源。古籍里说,百年前有一位皇子,因‘私藏邪物、意图谋反’被赐死,死后其府邸被付之一炬,所有与他相关的器物都被销毁——我猜,那位皇子,就是你。”
燕缕之的身体猛地一震,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脑海中瞬间闪过一道刺眼的火光,伴随着宫殿的坍塌声、人的惨叫声,还有一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侄,你私藏琉璃邪物,勾结妖人,妄图颠覆皇权,今日,朕不得不赐你一死。”
那声音……是他的叔父,当今的亲王!
“是他……”燕缕之的指尖泛白,死死攥着身下的干草,眼底暗红色的剑气不受控制地翻涌,“是他诬陷我谋反,是他把我炼成剑灵,是他……”他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恨意,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血与泪。
盛灵渊立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按住他的后心,将一缕纯净的灵力渡了过去。那灵力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他体内翻涌的魔性,也让他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恨他。”盛灵渊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但现在不是失控的时候。我们需要从这碎片里找到更多线索,弄清楚琉璃阁到底在谋划什么,弄清楚当年的真相。”
燕缕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恨意与戾气强行压下。他知道盛灵渊说得对,百年的仇恨早己刻入他的魂灵,可若不能查清真相,不能瓦解琉璃阁,即便他找到叔父,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无法真正复仇。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眼底的暗红色剑气己然收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清明。他看向石台上的琉璃碎片,缓缓开口:“这碎片上的符文,是‘镇魂阵’的一部分。当年我父皇在位时,曾命人炼制过一套‘琉璃镇魂器’,用来镇压皇室陵墓中的邪祟。那套器物的核心,就是一个完整的青蓝色琉璃盏,盏身刻满了镇魂符文——这碎片,应该就是从那琉璃盏上掉下来的。”
“琉璃镇魂器?”盛灵渊眉头微蹙,“可百晓生说,琉璃阁在寻找至尊骨与魔剑,试图打造绝世神兵。这镇魂器与绝世神兵有什么关系?”
燕缕之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我不知道。当年那套镇魂器炼制完成后,便被送入了皇室陵墓,由专门的侍卫看守,从未有人敢动它。除非……”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除非他们想篡改镇魂阵,用陵墓中的邪祟,或者……用活人的魂灵,来炼制神兵!”
盛灵渊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鬼市摊位上那些装着婴灵的陶罐,想起了百晓生提到的“镜花谷是琉璃阁炼制邪物的地方”,还有雨夜中那些杀手刀上诡异的毒素——若琉璃阁真的在利用魂灵炼制神兵,那他们的手段,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对话声,顺着雨声飘了进来:“……阁主有令,让我们尽快找到丢失的琉璃碎片,那是开启镇魂阵的关键,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放心吧,那碎片带着阁主的气息,跑不了的。再说,就算找到了,拿到碎片的人也活不成——那碎片上的邪气,能慢慢侵蚀人的魂灵,用不了三天,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嘿嘿,还是阁主高明。等拿到碎片,再找到至尊骨和魔剑,咱们琉璃阁就能一统江湖,到时候……”
后面的话渐渐模糊,显然是说话的人己经走远。
盛灵渊与燕缕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原来这琉璃碎片不仅是线索,还是一个陷阱——它带着琉璃阁阁主的气息,既能引导琉璃阁的人找到他们,又能通过邪气侵蚀他们的魂灵,让他们不攻自破。
“好狠的手段。”盛灵渊的眼神冷了下来,抬手将石台上的琉璃碎片拿起,用一块黑布仔细包裹好,塞进怀里,“看来这阁主,就是你的叔父无疑了。他不仅知道你的存在,还在利用你寻找琉璃碎片,甚至连我这残留的至尊骨力量,都被他算计在内。”
燕缕之的指尖再次泛白,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百年前,叔父诬陷他谋反,将他炼成剑灵;百年后,叔父又利用他的气息寻找琉璃碎片,妄图炼制神兵,颠覆天下——这份仇恨,早己深入骨髓,无法化解。
“我们不能再等了。”燕缕之猛地起身,白衣在烛光下猎猎作响,“明天一早就去镜花谷。我要看看,他到底在那里炼制什么邪物;我要找到更多的琉璃碎片,拼凑出完整的镇魂阵;我要……让他为百年前的事,付出代价!”
盛灵渊看着他眼中的决绝,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刻无论他说什么,燕缕之都不会改变主意。镜花谷是琉璃阁的据点,危险重重,但也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找到更多线索的地方。
“好。”盛灵渊也站起身,将腰间的木剑鞘紧了紧——那里面藏着魔剑惊蛰,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但我们不能莽撞。镜花谷守卫森严,又布满陷阱,我们得先探查清楚地形,找到他们炼制邪物的核心区域,再伺机行动。”
燕缕之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激动与恨意。他知道盛灵渊说得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冷静、谨慎,才能找到叔父的破绽,才能一步步接近真相。
夜雨依旧,破庙内的烛光渐渐黯淡。两人并肩站在庙门后,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听着远处传来的狼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他们知道,明天的镜花谷之行,将是一场生死未卜的冒险,或许能找到关键线索,或许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他们别无选择。
盛灵渊抬手,轻轻拍了拍燕缕之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白衣传递过去,像是一股暖流,涌入燕缕之的心底。燕缕之侧过头,看向盛灵渊,烛光下,对方蒙着薄纱的脸看不清神情,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坚定与信任,像是在告诉他:别怕,我会陪你一起。
燕缕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这是他百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温暖与安心。他知道,无论镜花谷有多么危险,无论未来的路有多么艰难,只要有盛灵渊在身边,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夜深了,先休息吧。”盛灵渊的声音很轻,“明天,我们一起去镜花谷。”
燕缕之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草堆旁坐下。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再是仇恨与痛苦,而是盛灵渊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掌心传来的温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可以依靠的伙伴,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
盛灵渊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怀里的琉璃碎片紧紧攥在手中。碎片依旧冰凉,却不再让他感到刺骨,反而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与使命。他要帮燕缕之查清真相,帮他复仇;也要查清盛家当年参与背叛的隐情,帮自己讨回公道;更要阻止琉璃阁的阴谋,不让更多的人被卷入这场百年前就己注定的浩劫。
烛光渐渐熄灭,破庙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夜雨依旧,淅淅沥沥地打在瓦檐上,像是在诉说着百年前的恩怨,又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阳光透过破庙的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地上的尘埃。盛灵渊与燕缕之收拾好行装,并肩走出破庙,朝着镜花谷的方向走去。
山路泥泞,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峰隐在雾中,像是一幅水墨丹青。两人的脚步很轻,却很坚定,每一步都朝着真相与复仇的方向迈进。
“你看。”燕缕之突然停下脚步,指向远处的一座山谷,“那就是镜花谷。”
盛灵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山谷被晨雾笼罩,谷口开满了白色的野花,远远望去,像是一片仙境。可他知道,那看似美丽的山谷背后,隐藏着的是琉璃阁最残忍的秘密,是无数无辜者的血泪,是他们必须面对的危险。
燕缕之的眼神变得冰冷,他握紧了拳头,指尖泛白:“走吧。百年的恩怨,也该开始清算了。”
盛灵渊点了点头,与他并肩朝着镜花谷走去。晨雾中,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脚印,延伸向那看似美丽、实则凶险的山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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