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夜明珠泛着冷冽的青光，将黑色大鼎熏染出一层诡异的釉色。鼎内翻滚的黑烟裹挟着细碎的血沫，落在满地白骨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极了盛灵渊被推下葬神崖那日，眼底最后看见的血色云雾。
萧澈站在通道口，月白道袍的下摆被祭坛的阴风微微吹动，可那温润的眉眼间，却淬着比鼎中黑烟更冷的毒。他看着盛灵渊紧握旧剑的手微微颤抖，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灵渊，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这副残缺的身子，竟还能爬回青云山。”
“爬”这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盛灵渊的胸口。他想起那日在葬神崖底，断骨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撕裂，是燕缕之带着魔性的剑气，硬生生将他破碎的经脉拧成新的通路——那过程里，他无数次想过死，可支撑他活下来的，就是眼前这张脸背后藏着的滔天恨意。
“萧澈，”盛灵渊的声音低沉得像磨过砂石，旧剑的剑鞘在石板上磕出沉闷的声响，“当年你亲手挖我至尊骨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想到？”萧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往前走了两步，金色的剑气在他指尖若隐若现——那是属于至尊骨的灵力，是从盛灵渊身体里剜走的、本该属于他的力量。“我不仅想到了，还盼着这一天。你知道吗？每次我运转这至尊骨的灵力，都能感受到你当时的惨叫，那声音，可比任何乐曲都动听。”
盛灵渊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指腹甚至嵌进了旧剑粗糙的纹路里。燕缕之的声音立刻在他意识里响起，带着一丝急促：“别被他影响，他在引你入魔。”
可萧澈显然没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目光扫过盛灵渊身边的燕缕之，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魔剑剑灵果然名不虚传，这一身邪气，倒是和你这弃徒很配。不过我很好奇，你知道盛家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盛灵渊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不敢问，却又控制不住地被这话语勾着神经——自他坠崖后，盛家对外宣称他走火入魔而亡，族老们倒向萧澈，父亲被软禁，这些都是苏清鸢告诉他的，可他始终不敢深想，那些曾经对他笑着喊“少主”的族人，如今是如何看待他这个“魔道余孽”。
“你父亲？”萧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说道，“他倒是硬气，被我关在密室里三年，不肯认我这个‘盛家恩人’。不过上个月，他好像想通了，托人给我带了话，说只要我能饶他一命，就亲手写下‘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还说……”他故意顿了顿，看着盛灵渊骤然绷紧的脊背，笑得越发得意，“还说你本就是盛家的耻辱，早该去死。”
“你撒谎！”盛灵渊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暗红的血丝——那是魔性被触动的征兆。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握着他的手教他练剑，说“灵渊要做顶天立地的剑客，哪怕举世皆敌，也要守住本心”，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撒谎？”萧澈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纸，扬了扬，“这是你父亲的亲笔信，上面还有他的印章，要不要我念给你听？‘犬子灵渊，堕入魔道，祸乱家族，老夫愿与他断绝关系，以证盛家清白……’”
“够了！”盛灵渊的怒吼震得祭坛上的夜明珠微微晃动，旧剑“噌”地出鞘，暗红色的剑气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朝着萧澈劈去——那剑气里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是燕缕之的嗜血本能被一同勾起的征兆。
燕缕之脸色一变，立刻将自身的灵力收束了几分，同时在意识里大喊：“盛灵渊！冷静！这是他的圈套！”
可己经晚了。萧澈早有准备，他侧身避开剑气，金色的灵力在他身前凝成一道屏障，暗红色的剑气撞在屏障上，炸开的余波将周围的白骨震得粉碎。“看看，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剑道？”萧澈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不过是被恨意驱使的魔障罢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天之骄子？不，你只是个被魔剑控制的怪物，和这祭坛里的白骨没什么两样。”
盛灵渊的剑招越来越乱。残渊剑诀本就带着诡谲狠厉的气息，此刻被恨意裹挟，更是染上了浓重的魔性，每一剑劈出，都伴随着细碎的黑色雾气，那是他体内被压制的魔性正在外泄。他看着萧澈那张虚伪的脸，眼前不断闪过葬神崖的剧痛、家族的通缉令、父亲“断绝关系”的信……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淹没他的理智，让他只想挥剑斩断眼前的一切。
“小心！”燕缕之突然附身，暗红色的剑气化作一道屏障，挡在盛灵渊身后。几乎是同时，一道金色的剑气擦着盛灵渊的肩头飞过，将他的灰布长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狰狞的旧疤——那是当年挖骨时留下的，至今仍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
“你看，连你的剑灵都比你清醒。”萧澈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虚假的惋惜，“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婉清下个月就要和我成亲了。她亲自绣了嫁衣，还说……比起你这个堕入魔道的弃徒，我这个正道领袖，才更配得上她。”
婉清——盛灵渊的未婚妻，那个曾经在桃花树下对他笑，说“灵渊哥哥去哪，我就去哪”的姑娘。这三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盛灵渊的理智。他猛地抬头，眼底的暗红几乎要凝成实质，握着旧剑的手不再颤抖，反而变得异常稳定，可那稳定里，却藏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萧澈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说道：“我说，婉清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她还告诉我，当年你被推下葬神崖，她就在不远处看着。她说她早就知道你会走火入魔，所以从一开始，她爱的就是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盛家的势力罢了。”
“啊——！”盛灵渊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暗红色的剑气瞬间暴涨，将整个祭坛都染成了血色。他猛地挥剑，残渊剑诀的最后一式“碎骨”被他施展出来，剑气里带着他所有的痛苦与愤怒，朝着萧澈狠狠劈去。
这一剑，比之前任何一剑都要狠厉，甚至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燕缕之脸色大变，他能感受到盛灵渊体内的魔性正在失控，再这样下去，不仅会被萧澈趁机拿下，甚至可能彻底沦为魔剑的傀儡。
“盛灵渊！看着我！”燕缕之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按住盛灵渊握剑的手。他的掌心带着冰凉的温度，却像是一道清泉，瞬间浇灭了盛灵渊心头的几分狂躁。“他在骗你！婉清的事，苏清鸢说过，她是被萧澈胁迫的！你父亲的信，也是假的！”
盛灵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转头看向燕缕之，眼底的暗红依旧翻涌，可意识却有了一丝清明。他想起苏清鸢之前说的，婉清被萧澈软禁，逼她嫁给自己，还威胁她如果敢反抗，就杀了她的家人；想起苏清鸢说，父亲一首在暗中寻找他的下落，从未放弃过他。
“我……”盛灵渊的喉咙动了动，剑气开始微微收敛。
萧澈见状，脸色一沉，立刻朝着身边的黑衣长老使了个眼色。黑衣长老会意，猛地挥手，数十名黑衣弟子同时出手，黑色的魔气朝着盛灵渊和燕缕之攻去——他们要趁盛灵渊魔性未消、意识未清之际，将两人拿下。
“该死！”燕缕之低骂一声，立刻将自身的灵力全部注入盛灵渊体内，“先解决这些人！萧澈的话，等出去了再查！”
盛灵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恨意与疯狂。他握着旧剑，与燕缕之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彼此的坚定——他们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让萧澈的阴谋得逞。
暗红色的剑气再次暴涨，这一次，却不再是被魔性驱使的疯狂，而是带着两人共生的默契与力量。盛灵渊挥剑，残渊剑诀的剑招变得凌厉而沉稳，每一剑都精准地避开黑衣弟子的要害，却又能将他们的攻击一一化解——他守住了本心，没有被萧澈引向魔道。
燕缕之则身形飘忽，暗红色的剑气在他指尖化作一道道锋利的刀刃，专挑黑衣弟子的手腕和脚踝攻击，很快就有数十名弟子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萧澈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他没想到，盛灵渊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克制住魔性，更没想到，他和魔剑剑灵的配合竟然如此默契。他咬了咬牙，猛地抬手，金色的灵力在他掌心凝成一把长剑，朝着盛灵渊攻去：“既然你不肯入魔，那我就亲手把你炼成器灵！”
金色的长剑带着至尊骨的力量，朝着盛灵渊的胸口刺来。盛灵渊眼神一凛，侧身避开，同时挥剑反击，暗红色的剑气与金色的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祭坛上的夜明珠被震得纷纷坠落，摔在地上，碎裂的光芒里，两人的身影在烟雾中不断交错。
盛灵渊的剑招依旧带着残渊剑诀的狠厉，却多了几分从容与冷静。他不再被萧澈的言语影响，每一剑都朝着萧澈的破绽攻去——他知道，萧澈虽然拥有至尊骨的力量，却无法完全掌控，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燕缕之则在一旁辅助，他的灵力不断注入盛灵渊体内，同时警惕着黑衣长老的动作。黑衣长老几次想要偷袭，都被他用剑气逼退，一时间，祭坛上的局势变得僵持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能克制住魔性。”萧澈一边应对盛灵渊的攻击，一边冷笑着说道，“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青云山的弟子都会过来，到时候，你和你的剑灵，插翅难飞！”
盛灵渊没有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挥剑。他知道萧澈说的是实话，他们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敌人，然后离开这里。他看向燕缕之，眼神里传递着一个信息——速战速决。
燕缕之会意，猛地加大了灵力的输出。暗红色的剑气瞬间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在盛灵渊的剑身上凝成了一道剑灵的虚影。盛灵渊感受到体内暴涨的力量，深吸一口气，再次施展出残渊剑诀的“碎骨”一式，这一次，剑气里不仅带着他的恨意，还带着他与燕缕之的共生之力。
“噗——”金色的剑气被暗红色的剑气瞬间劈碎，萧澈来不及躲闪，被剑气劈中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盛灵渊：“不可能……你没有至尊骨，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因为我有比至尊骨更重要的东西。”盛灵渊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有想要守护的人，这些，都比你那肮脏的至尊骨，更加强大。”
说完，他再次挥剑，朝着萧澈攻去。这一次，萧澈再也无法抵挡，只能狼狈地躲闪。黑衣长老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燕缕之的剑气死死缠住，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盛灵渊的剑即将刺中萧澈的心脏时，通道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清鸢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灵渊师兄！不好了！青云山的弟子都被萧澈调动过来了，我们快走吧！”
盛灵渊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看向通道口，只见苏清鸢正朝着他们跑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药王谷的弟子。他知道，现在不是杀萧澈的时候，一旦被青云山的弟子包围，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我们走！”盛灵渊对着燕缕之说道。
燕缕之点了点头，猛地挥出一道剑气，将黑衣长老逼退，然后和盛灵渊一起，朝着通道口跑去。萧澈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因为受伤过重，无法追赶，只能对着他们的背影怒吼：“盛灵渊！你跑不掉的！下次见面，我一定会把你和你的剑灵，一起炼成器灵！”
盛灵渊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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