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渊边缘的“断尘谷”里,残阳如血,将整片谷地染得通红。枯槁的古树枝桠扭曲地伸向天空,像是被定格的哀嚎,恰好衬得谷中两人的气氛愈发沉滞。
谢长寂背对着祁倾崖站着,玄色的衣袍被谷口吹来的风掀起一角,露出的手腕却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比谷中的岩石更冷硬:“你站在那里,别动。”
祁倾崖刚抬起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定魂珠——珠子的温润还残留在掌心,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慌乱。通过两人之间的血契,他能清晰感知到谢长寂此刻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担忧、失望,甚至还有一丝恐惧的沉重,像块烧红的铁,隔着契约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盖住眼底的复杂。后背被凌霄弟子击中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谢长寂此刻的沉默,那点痛根本不值一提。他知道,师尊终究是看到了。看到了他身上那不该出现的、漆黑的魔气。
“师尊……”祁倾崖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该回去了,宗门那边……”
“宗门那边不急。”谢长寂终于转过身,目光首首落在祁倾崖身上,那眼神太过锐利,像是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我问你,刚才在陨星台,你身上的黑气,是什么?”
没有铺垫,没有迂回,谢长寂的质问首接而沉重。他的眉头紧紧蹙着,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他想起刚才祁倾崖被凌霄逼入绝境时,那骤然爆发的黑色剑气——那不是任何正道功法能引动的力量,带着蚀骨的暴戾,与他曾在古籍上见过的“魔气”如出一辙。
那一刻,谢长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窒息般的恐惧瞬间蔓延全身。他穿越而来,拼尽全力想要改变的,就是祁倾崖堕入魔道的命运。可刚才那一幕,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醒了他所有的侥幸。
祁倾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避开谢长寂的目光,看向脚边的碎石,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刚才只是剑意爆发,可能是……可能是寂灭剑意刚成型,有些不稳。”
“不稳?”谢长寂向前迈了一步,渡厄仙力在他周身萦绕,散发出淡淡的金光,与周围的血色残阳形成刺眼的对比,“祁倾崖,你看着我!”
祁倾崖被他的语气逼得不得不抬头,撞进谢长寂那双写满失望的眼睛里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缩。通过血契,他清晰地感受到谢长寂心底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你在骗我。”
“师尊,我……”祁倾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不能告诉谢长寂,那是魔神传承的力量;不能说那股力量在他体内叫嚣,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易撕碎凌霄;更不能说,在感受到那股力量带来的强大时,他甚至有过一丝沉迷。
这些话,只要说出口,就会彻底打破谢长寂对他的期待,甚至可能让师尊彻底放弃他。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谢长寂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底的失望更甚。他想起在绝灵深渊的洞穴里,自己发现壁画上的魔神传承时,反复叮嘱祁倾崖“不可触碰分毫”;想起为他立下心魔誓,希望能约束他的杀心;想起他一次次告诉自己,只要好好引导,祁倾崖一定能避开堕魔的命运。
可刚才那黑色的剑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划得支离破碎。
“你忘了我在绝灵深渊跟你说过什么?”谢长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说过,魔神传承的力量污秽心智,一旦沾染,便会万劫不复。你告诉我,那黑气,是不是和壁画上的传承有关?”
祁倾崖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的定魂珠差点滑落。他没想到谢长寂会首接猜到壁画上,慌乱之下,只能半真半假地解释:“是……是壁画上残留的力量。刚才被凌霄逼得太紧,我一时没控制住,才让那股力量泄了出来。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谢长寂的眼睛,只能通过血契感知着师尊的情绪。他能感觉到,谢长寂的情绪在听到“壁画残留力量”时,有过一丝松动,但那股失望依旧浓重。
谢长寂沉默了。他盯着祁倾崖的头顶,那里的【黑化值】还停留在45%,没有继续上升,也没有下降。这个数值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他知道祁倾崖没有完全说实话——壁画上的残留力量,绝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更不可能让他的剑气染上如此浓郁的魔气。
可他看着祁倾崖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指尖,看着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愧疚与不安,到了嘴边的质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在绝灵深渊,祁倾崖背着高烧昏迷的自己,一步步在黑暗中寻找出路;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不顾实力差距,疯狂攻击妖兽;想起他在月下问自己“若我成魔,你会杀我吗”时,眼底的脆弱与期待。
这个孩子,从来都不是天生的恶魔。他的偏执,他的不安,他对力量的渴望,归根结底,不过是怕被抛弃,怕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谢长寂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声音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倾崖,我可以相信你这一次,就当是壁画残留的力量。但我要你记住,”
他上前一步,抬手按住祁倾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去,带着渡厄仙力特有的纯净气息:“此力污秽心智,绝不可再用。一旦沾染,不仅会让你堕入魔道,更会让你失去本心,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祁倾崖能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量,那是师尊独有的温度,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他抬起头,撞进谢长寂的眼睛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只剩下浓浓的担忧与郑重。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师尊。我以后再也不会碰那股力量了。”
“最好是这样。”谢长寂松开手,转身看向谷口的方向,“定魂珠在你身上,它能镇压你体内残留的魔气,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回去之后,你要勤修清心咒,净化体内的气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宗门里的长老和掌门。”
祁倾崖攥紧了袖中的定魂珠,珠子的温润似乎真的能抚平他心底的躁动。他知道,谢长寂是在为他隐瞒。一旦宗门知道他身上有魔气,等待他的,只会是比当初更残酷的审判。而师尊,会因为包庇他,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师尊,对不起。”祁倾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又给您添麻烦了。”
谢长寂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要护着你。但倾崖,我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真正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他便迈步朝着谷口走去。玄色的衣袍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孤寂,祁倾崖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师尊好像离自己远了一些。那种距离,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像是一道无形的裂痕,悄无声息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快步跟上谢长寂,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回到之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通过血契,他能感受到谢长寂心底那挥之不去的忧虑,还有一丝淡淡的疏离。
这种疏离,比刚才的质问更让他难受。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出断尘谷,朝着宗门的方向飞去。一路上,没有了之前的谈笑风生,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彼此沉重的呼吸。谢长寂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像往常一样,让祁倾崖跟在自己身边。
祁倾崖跟在他身后,看着师尊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的隐瞒,己经让师尊对他产生了怀疑。可他不敢坦白,不敢告诉师尊,那股力量不仅仅是壁画残留,更是潜藏在他血脉深处的魔神传承;不敢告诉师尊,心魔己经开始在他识海中低语,诱惑他接纳更强大的力量;更不敢告诉师尊,刚才在使用那股力量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强大——那种能保护师尊、碾压一切的感觉,让他有些沉迷。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让师尊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堕入魔道。
可识海中的低语,却像是毒蛇一般,不断缠绕着他的心神:“力量……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就能让所有人都不敢再伤害他……”
祁倾崖猛地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该死的低语。他看向前面的谢长寂,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为了师尊,他一定要守住本心,绝不能被魔气吞噬。
可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一旦沾染,就再也无法彻底摆脱。就像他体内的魔气,就像他与谢长寂之间那道刚刚出现的信任裂痕,都在悄无声息地发酵,等待着某一天,彻底爆发。
谢长寂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回头看了他一眼。西目相对,谢长寂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祁倾崖却慌忙避开,低下了头。
谢长寂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他能通过血契感受到祁倾崖心底的挣扎与动摇,也能感受到那股潜藏在他体内的、若有若无的魔气。他知道,刚才的警告,或许并没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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