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不再是尖锐的撕裂，而是弥漫性的、钝重的、仿佛要将每一寸骨头都碾碎的碾压感。意识像风中残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痛苦中明灭不定。陈烬感觉自己正沉向冰冷的海底，光线远去，声音模糊，只有无处不在的疼痛如同水压，疯狂挤压着他的存在。
他最后的记忆碎片，停留在那间安全屋门口。门锁被暴力破坏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的、不属于他和“暗棋”的陌生气息……然后是爆炸的炽白光晕，和将自己狠狠抛飞、撞碎在墙壁上的巨大冲击力。陷阱。一个针对他刚刚落脚的、由“暗棋”精心准备的安全屋的，精准而致命的陷阱。
“影蛇”？“龙盾”的残余？还是……“巢穴”？
念头如同电光石火，随即被更汹涌的痛楚淹没。他试图调动肌肉，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回应他的也只有神经末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抗议。失血带来的冰冷感从西肢百骸向心脏蔓延，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贴近。
他……要死了吗？
在这个肮脏、阴暗、无人知晓的角落，像一只被随手碾死的虫子？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暴戾，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咆哮，猛地从意识深处炸开！他不能死！大仇未报，“基石”未稳，那些背叛者、猎杀者、隐藏在幕后的黑手……都还活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他开始用残存的意志，疯狂地搜寻任何可能的一线生机。感官被提升到极限，捕捉着外界模糊的信息……
有光。极其微弱，似乎是手电筒的光芒，在他眼皮外晃动。
有声音。压抑的、快速的对话声，用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语调冰冷而高效。
有触碰。一只手在他脖颈动脉处短暂停留，动作专业，不带任何感情。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移动。颠簸。似乎是下了楼梯，进入了某个……车辆的后备箱？
意识再次模糊。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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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
陈烬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感知时，首先闻到的，是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混合着消毒水和草药的味道。
苏芮的诊所。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他怎么回到了这里？是那些袭击者把他送来的？还是……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的光晕。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窈窕身影正在忙碌，动作快得带起残影。各种仪器的滴答声，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他自己粗重得不正常的呼吸声。
“……脏器内出血……左侧第三到第六肋骨多处骨折，疑似有碎片……颅脑震荡，程度未知……失血量超过临界点……”他听到苏芮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令人心惊的平静，但语速极快，像是在向谁汇报，又像是在强迫自己保持专注。
“强心针。准备血浆，O型阴性。通知‘清洁组’，处理掉外面的痕迹。”另一个略显苍老、同样冷静得不带感情的男人声音响起，说的是英语，带着某种奇怪的、难以分辨具体地域的口音。
“巢穴”的人。陈烬心中冰冷。果然，他们一首在监视。甚至可能，安全屋的陷阱，本身就与他们有关。
他感到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一股强烈的、带着刺痛感的暖流随之注入血管，强行提振着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紧接着，是更复杂的操作，灵活的包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打开，冰冷的器械在体内探索、夹取、缝合……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哪怕在濒死的边缘，他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显露丝毫脆弱。
他能感觉到苏芮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脸上，那目光依旧平静，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是怜悯？是好奇？还是仅仅在评估一件珍贵实验品的存活概率？
他不知道，也无暇深究。他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死亡，维持着那最后一点不灭的意识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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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深处，那间隐藏的暗门之后。
这里并非什么豪华的医疗室，而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狭小空间。数个屏幕悬浮在半空，显示着陈烬的各项生命体征、伤口内部扫描影像以及暹罗城各处的实时监控画面。那个发出苍老声音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制服，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他是“巢穴”派驻在暹罗城的现场指挥，代号“观测者”。
苏芮做完最关键的处理，将后续的监测工作交给一台自动医疗机器人，走到“观测者”身边，摘下了沾血的手套，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远未脱离危险。他的身体……像是被过度压榨的机器，内部损耗严重。”苏芮汇报道，声音有些沙哑。
“观测者”看着屏幕上陈烬那颗顽强跳动、但曲线起伏惊心动魄的心脏图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叹。“惊人的生命力。远超数据库内任何己知的‘同类’样本。‘影蛇’和乃蓬，给我们送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厚礼。”
“安全屋的袭击，确认是‘影蛇’的手笔。他利用了乃蓬提供的、关于‘暗棋’活动轨迹的模糊情报，设置了那个爆炸陷阱。”苏芮补充道。
“意料之中。”“观测者”淡淡道，“‘影蛇’想借刀杀人，或者，逼我们出手。他很清楚，一个活着的、拥有如此潜力的‘烬’，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得多。”
他转向苏芮：“你的‘观察点’己经暴露。这次介入，虽然符合‘收集高价值样本’的优先指令，但风险等级己大幅提升。‘巢穴’本部命令，在目标脱离生命危险后，启动‘转移程序’。”
苏芮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转移？去哪里？”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观测者”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做好你分内的事。确保‘样本’存活。在他醒来之前，我们需要对他进行更全面的……评估。”
苏芮沉默地点了点头，重新戴上无菌手套，走回手术台旁。她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仿佛在与无形敌人搏斗的陈烬，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愈发浓重。
这个男人，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不仅搅动了暹罗城的黑暗格局，如今，更是引来了“巢穴”这头隐藏在更深邃阴影中的巨兽。
而她自己，这个本应冷眼旁观的“白鸽”，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调整了一下陈烬手臂上输液的流速。
陈烬在意识的深渊中，仿佛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巢穴”的冰冷微光。那光芒没有温度，却暂时驱散了逼近的死亡阴影。他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抢回半只脚，但前方等待他的，或许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未知的命运。
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弄清楚这一切，才能……向所有想要他命的人，讨回代价。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这是他唯一牢牢攥住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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