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盾”的人来得比预想的更快,也更张扬。
第二天正午,烈日将金沙角便利店门口的柏油路面烤得微微发软。三辆黑色的改装越野车,如同钢铁巨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首接堵死了便利店前后门。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戴着墨镜的壮汉,动作整齐划一,气息彪悍,远非“水鬼帮”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为首一人,留着寸头,脖颈上纹着狰狞的毒蛇图腾,眼神如同鹰隼,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那股戾气。他就是“疯狗”颂猜。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抱着双臂,靠在车头上,目光扫过这间不起眼的便利店,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店门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颂猜打了个手势。一名手下上前,抬脚就要踹门。
“吱呀——”
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陈烬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便装,手里拿着块抹布,正在擦拭手上的水渍。他看起来就像个刚忙完店里杂活的年轻老板,脸上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
“有事?”他抬眼,目光平淡地扫过颂猜和他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手下。
颂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是这种反应。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侵略性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陈烬。“你就是那个……搞出‘基石’的小子?”他的暹罗语带着浓重的北部口音,沙哑而咄咄逼人。
陈烬没回答,只是继续擦着手,仿佛上面的水渍是什么重要东西。
这种无视激怒了颂猜。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陈烬脸上,压低声音,带着威胁:“听着,小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关心。但你坏了规矩,动了‘龙盾’的奶酪。那三个镇子的生意,不是你能碰的。”
“规矩?”陈烬终于停下动作,抬起眼皮,看向颂猜,“谁定的规矩?”
“老子定的!‘龙盾’定的!”颂猜低吼,唾沫星子几乎溅到陈烬脸上,“给你两条路。一,把你吞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吐出来,然后带着你那条小舢板,滚出暹罗府,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二,”他狞笑一声,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枪套,“我把你和你的‘基石’,一起沉进暹罗湾喂王八!”
空气仿佛凝固了。颂猜身后的手下们手按武器,眼神冰冷,只等一声令下。
陈烬看着颂猜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神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他慢慢将抹布搭在旁边的货架上,动作从容。
“颂猜先生,”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你从清迈府调来这么多人,路上辛苦了吧?听说最近北部边境不太平,‘龙盾’在那边的几条重要走私线,可是被对头盯得很紧。你这位三号人物不在总部坐镇,反而跑到南边的暹罗府来,就为了几个小镇的‘保护费’?”
颂猜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陈烬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强装出来的气势。北部走私线被骚扰是高度机密,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陈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说道:“还有,你带来的这十二个人,确实是好手。不过,左边第三个,右肩旧伤应该还没好利索,握枪的姿势有点僵。右边倒数第二个,昨晚在‘温柔乡’夜总会玩得太晚,现在眼神还飘着呢。”
被点到的两个手下脸色骤变,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陈烬。他们这些细节,连自己人都没几个注意到!
颂猜的心沉了下去。这小子不是愣头青,他对自己这边的底细一清二楚!这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他原本以为只是来碾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没想到撞上的是一块深不见底的磐石。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颂猜的声音干涩,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我是‘基石’的老板。”陈烬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颂猜更近,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清,“回去告诉乃蓬(‘龙盾’老大),暹罗府的水很深,‘龙盾’的手,伸得太长了容易溺水。那几个镇子,就当是‘基石’送给‘龙盾’的见面礼,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但如果……”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出鞘的军刺,冰冷刺骨,“如果‘龙盾’还想继续玩,我奉陪。只不过,下一次,就不会是在我这小店门口聊天了。”
颂猜被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敢动手,死的绝对是自己这边的人。这小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意,做不得假。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想放几句狠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底细,连他老大的名字都随口叫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这绝不是虚张声势。
“……好!话我一定带到!”颂猜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猛地一挥手,“我们走!”
黑色越野车队来得快,去得也快,带着一股灰溜溜的气势,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陈烬站在门口,看着车队离开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退却。“龙盾”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就是真正的雷霆手段。
他关上门,拉好窗帘。店内恢复寂静。
刚才的对峙,看似他凭借情报和心理战占据了绝对上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后的凶险。颂猜带来的那些人,都是见过血的老兵,真动起手来,就算他能杀掉大半,自己也难免受伤,而且会彻底暴露实力,引来“影蛇”和“龙盾”更疯狂的报复。
他在刀尖上跳舞,用精准的信息和强大的心理威慑,避免了一场过早的、也是不必要的全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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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烬与“龙盾”的人对峙的同时,暹罗城国际机场。
一架来自中东地区的私人飞机平稳降落。舷梯放下,五名穿着休闲装、背着旅行包、看似普通游客的男女走了下来。他们肤色各异,有男有女,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眼神锐利,步伐沉稳协调,如同一群默契的猎豹。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精悍、留着短发、眼神如同冰川般冷静的白人男子。他叫“屠夫”, “毒蝎”佣兵小队的队长。
他们通过海关,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品。所有的装备,都会通过其他渠道运抵。
走出接机口,“屠夫”拿出一个特制的卫星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闪烁的红点,定位在暹罗城的港口区,但信号微弱且不稳定。
“目标最后出现区域,港口区。信号干扰严重,无法精确定位。”“屠夫”对着微型耳麦低语,声音没有任何感彩,“按计划,分散入驻,建立监控网络。优先获取目标清晰影像及活动规律。”
“收到。”
“明白。”
耳麦里传来几声简短的回应。五个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在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毒蝎”,这支在国际佣兵界以高效、冷酷和擅长城市追踪猎杀闻名的队伍,正式入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陈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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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基石”掌控下的港口区某个隐蔽仓库。
陈烬召集了阿涛、疤脸等六名核心手下。气氛有些凝重。白天“龙盾”的人虽然退了,但谁都明白,麻烦才刚刚开始。
“烬哥,‘龙盾’那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是不是……”阿涛有些担忧地开口。
陈烬抬手打断了他:“‘龙盾’是明面上的威胁,我们需要防备,但不是当务之急。”
他走到一块白板前,上面画着暹罗城的简化地图。“今天下午,机场来了几个‘游客’。”他用马克笔在机场位置点了点,然后画了五个箭头,指向城市不同区域,“‘毒蝎’的人到了。”
仓库里顿时一片死寂。疤脸等人脸上露出明显的惧色。“毒蝎”的名声,他们这些混迹地下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那是真正的职业杀戮机器,和“龙盾”那种地方霸主完全是两个概念。
“他们……是冲我们来的?”疤脸的声音有些发干。
“是冲我来的。”陈烬纠正道,“但你们现在跟我绑在一起,他们不会留情。”
他看向众人:“害怕了?”
几人面面相觑,没人吭声,但眼神里的恐惧是掩饰不住的。
“害怕很正常。”陈烬语气依旧平静,“但害怕没用。‘毒蝎’是猎犬,擅长追踪和猎杀。但他们也有弱点——他们依赖情报,依赖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熟悉这片土地。”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港口区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暗巷,每一个通风管道,我们都比他们熟悉。这是我们的优势。”
“从现在起,化整为零。所有明面上的生意收缩,人员分散隐蔽。阿涛,你带一队人,负责监控港口区所有陌生面孔,特别是试图打探消息或者安装监控设备的。疤脸,你带另一队,负责清理我们之前布设的陷阱和预警装置,确保它们处于最佳状态。”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记住,不要主动招惹他们,不要正面冲突。你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是让他们变成瞎子和聋子。发现异常,立刻上报,然后撤离,绝对不要纠缠!”
“是!烬哥!”众人齐声应道,虽然依旧紧张,但有了明确的指令,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众人领命而去后,陈烬独自留在仓库里。他走到角落,打开一个不起眼的铁皮柜,里面不是武器,而是几套不同身份的职业装、假发、眼镜,以及一些化妆品和特殊的硅胶面具。
他需要从“烬”,重新变回一个“普通人”,甚至多个不同的“普通人”。“毒蝎”在找他,“龙盾”在虎视眈眈,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融入这座城市的脉搏,在暗处观察,引导,甚至……设下陷阱。
他拿起一套快递员的制服,熟练地换上,对着柜子里一块模糊的金属板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姿态,眼神中的锐利和冰冷迅速敛去,变得有些疲惫和麻木,就像一个为生活奔波的外卖小哥。
斗智斗勇,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更是情报、耐心和意志的较量。
他拿起一个装有定位器和窃听器的包裹,走出了仓库,融入了暹罗城沉沉的夜色。
猎犬己经入场,而磐石,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这场围绕暹罗府控制权的暗战,因为“毒蝎”的介入,变得更加诡谲和危险。陈烬知道,他必须尽快解决掉“毒蝎”这个威胁,才能腾出手来,应对“龙盾”和更深处的“影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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