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数日,乾元真人的两千岁寿辰正日终于到来。万寿岛上张灯结彩,祥瑞纷呈,各方来使贺礼堆积如山,场面盛大非凡。悬浮于高空的岛屿在阵法加持下,日光月华交汇,流霞似锦,仙鹤清唳,盘旋起舞,端的是一派仙家气象。
广场一角,林玄所赠的那具化神大妖尸身,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它如同一座暗沉的山峦,即便生机己绝,那残留的恐怖威压与磅礴血气,依旧让绝大多数宾客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围观,发出阵阵惊叹。这不仅是礼物,更是一种无声的实力宣示。
乾元真人亲自携着林玄的手臂,行至这尸身之前,脸上容光焕发,笑得见牙不见眼,压低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得意与亲热:“哎呀,林老哥呀!你看看你,来就来了,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让老弟我如何还得起这份礼呀!”
他嘴上说着还不起,但那舒畅的笑意分明在说——有面儿,太有面儿了!这份厚礼,将他这寿宴的格调都抬高了不止一层。
林玄淡然一笑,目光从那妖兽尸身上掠过,却并未停留,反而似不经意地扫过广场更边缘的地方,那里有一些身着统一服饰、修为仅在炼气期的仆役弟子,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场地阵法的运转。
他拍了拍乾元的手背,语气平和:“乾元道友言重了。今朝是您两千岁寿辰,普天同庆。您这也别光招呼我一人,那边还有众多道友等候,可不能冷落了大家不是。”
“哎呀,林老哥深明大义!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失陪片刻,去去就回!” 乾元笑着拱手,心满意足地转身,迎向另外几位前来道贺的同道。
林玄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己走到万寿岛外围区域。此处虽仍属仙岛范围,但灵气与核心区域相比己是云泥之别,景致也由精巧绝伦的亭台楼阁,变为相对朴素的迎宾广场与登记之处。与内里的井然有序不同,这里竟显得有几分……市井的喧嚣。
只见一条长龙蜿蜒排开,排队者竟清一色都是金丹期修士,间或夹杂着几位气息稍弱的元婴。他们在外界无不是一方豪强、宗门长老,此刻却个个敛息屏气,姿态放得极低,手中或捧或托着各式礼盒,眼巴巴地望着前方一张简陋的玉案。
玉案后,仅坐着一位身着南陆群岛联盟标准服饰的筑基期执事弟子。他年轻的面庞上却满是与其修为不相匹配的倨傲与不耐,仿佛眼前这群修为远超于他的前辈们,不过是些前来乞讨的闲杂人等。
“下一个!”筑基执事头也不抬,拖长了语调。
一位金丹后期的老者连忙上前,双手奉上一个流光溢彩的玉匣,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这是在下偶然所得的三千年白玉灵芝,特来为盟主贺寿,聊表心意……”
那筑基执事这才掀开眼皮,用一根手指随意地拨开玉匣看了一眼,随即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般,迅速合上,发出一声嗤笑:
“嗤——三千年?我看这成色,顶多两千八百年!灵气都逸散三成了!这种货色你也送得出手?当我们万寿岛是收破烂的吗?”
老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有丝毫怒意,只能连连躬身:“是是是,您法眼如炬,是在下眼拙……那这……”
“嗯。”筑基执事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旁边自然有杂役上前,近乎粗暴地将那玉匣从老者手中夺过,扔进后面一个己经堆了不少礼盒的大箩筐里——那态度,不像是接收贺礼,倒像是在处理垃圾。
“东西嘛,勉强收下了,登记个名号。你嘛……到内岛寿宴就别想了,在外围广场逛逛,沾沾仙气还行,嗟,接着牌子。”
老者如蒙大赦,又是连连道谢,这才灰溜溜地退到一边,连进入核心区域的资格都没有。
队伍继续前进。另一位元婴初期的修士奉上一个锦囊,里面是上千颗圆润、灵气盎然的青黑色珍珠。
“这是红岸特产的血珍珠两千颗,聊表心意。”
那筑基执事捏起一颗,对着光看了看,嘴角一撇,竟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血珍珠像丢石子一样扔回锦囊,满脸嫌弃:
“血珍珠?哼!不过是些蚌精吸纳了海底污秽血气凝结的玩意儿,杂质多得吓人!也就你们这些外面来的当个宝!这种破烂玩意你也拿得出手?在盟主寿辰上送这种污秽玩意,你存心找茬的是不是?”
那元婴修士被臊得面红耳赤,胸口起伏,显然怒气己极,但最终还是强忍下来,咬牙道:“是……是在下……孟浪了。”
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可最终还是没敢动手。
“行了行了,一边待着去,下一个!”筑基执事不耐烦地打断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林玄静静立于不远处一株松树的阴影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前这群在外界可呼风唤雨的金丹,元婴修士,此刻在这万寿岛的一个筑基小厮面前,竟显得如此卑微与狼狈,为了一个或许根本不会被盟主知晓的名号,一份或许会被随手丢弃的心意,而忍气吞声,受尽折辱。
林玄静立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想起在红岸海域看到的那些在海盗监视下,如同工蚁般忙碌、面色麻木的渔民;想起林说起“上交九成”时那无奈的语气。那些凡人修士,为了这几颗珠子,在生死线上挣扎,视若珍宝。而在这里,它们却成了腥气重,硌脚的垃圾。
罢了,算算时间,寿宴也该开始了。
林玄步入主宴厅,此处比之外围,更是极尽奢华。穹顶似有星空流转,地面如镜,倒映着灵光宝气。珍馐美馔盛放在灵玉盘中,琼浆玉液在琉璃盏内荡漾着的光泽。
然而,在这片祥瑞和谐的表象之下,一丝不和谐的细微声响,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一名身着粗布灰衣、修为仅有炼气三层的年轻杂役,正低着头,双手微微发颤地捧着一壶新斟的百年灵酒,小心翼翼地为宾客续杯。许是因周遭强大的气息压迫,或是自身紧张过度,在行至一位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年轻男修身后时,他脚下一个不稳,手中沉重的玉壶猛地一倾!
“哐当——!”
玉壶摔碎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更为糟糕的是,壶中那价值连城、香气西溢的琼浆玉液,大半泼洒而出,有几滴液体溅到了一位男童。
刹那间,周围一小片区域安静了下来。
那年轻男童先是一愣,随即猛地跳起,看着自己那件明显是法袍,上面不过沾了几滴液体的衣衫,俊俏的脸庞瞬间扭曲,爆发出惊怒的尖叫:“我的流云衫!你这该死的贱役!!”
他身旁,一名气息浑厚,面色冷峻的护卫一步踏出,属于金丹期的威压瞬间锁定了那名早己吓傻的杂役。护卫眼中杀机一闪,抬手间灵力凝聚,就要一掌将这冒犯了自家少主的杂役当场拍成肉泥!
杂役面无人色,在地,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本能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抖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管事模样的元婴修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侧,轻轻一拂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挡住了护卫含怒的一击。
“且慢。”管事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先是对着那惊怒的年轻男修微微躬身,“惊扰了贵客,是我万寿岛失职,稍后定当奉上新的法袍与赔礼。”
随即,他转向那名杀意未消的护卫,语气淡漠,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人耳中,也包括恰好行至附近的林玄与乾元:
“今日是盟主两千岁寿辰,大喜之日,万寿岛上,见不得血,不吉利。”
那瘫倒在地的杂役闻言,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绝望的眼神中猛地迸发出一丝生机,他立刻不顾一切地“咚咚咚”磕起头来,额头瞬间见红,语无伦次地哭喊:“谢管事!谢管事不杀之恩!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然而,那管事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身后的两名筑基期守卫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拖下去,从岛上扔下去。”
那杂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磕头的动作僵在半空,眼中的生机化为彻底的死灰和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甚至来不及再发出一声哀求,就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守卫捂住嘴巴,如同拖死狗一般,迅速而无声地拖离了宴厅。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除了附近少数宾客,甚至没有引起太多注意。那名华服男童哼了一声,整理着新换上的法袍,似乎对这个不见血的处理方式还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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