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意识最后残留的感知,如同最锋利的冰棱刺穿西肢百骸。
苏清鸢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钉穿了翅膀的蝴蝶,从高空无力地坠落,温室的玻璃穹顶在她眼前轰然碎裂,万千碎片折射出苏曼妮那张写满虚假惊慌却难掩快意的脸,以及陆泽言那双冰冷如寒潭、没有丝毫温度的侧影。
“姐姐不小心摔下去了!” 苏曼妮的尖叫刻意拔高,刺穿耳膜,也精准地掩盖了某种阴谋得逞的尾音。
“处理干净。” 陆泽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淡漠得像是在吩咐丢弃一件碍眼的垃圾,甚至没有多看她坠落的方向一眼。
恨意,如同地狱深处滋生的最坚韧毒藤,在她心脏停止跳动前的那一刻,死死缠绕住她的灵魂,勒入骨髓,烙印下永不磨灭的诅咒。
……等等,这失重感为何仍在延续?
那股令人窒息的、无尽的坠落感并未终结,反而混合着一种沉闷而熟悉的颠簸。苏清鸢猛地睁开眼,剧烈的晃动让她额头差点撞上冰凉粗糙的车窗玻璃。映入眼帘的是老旧客车粗糙的布艺座椅、车内混杂着尘土与汗水气味的浑浊空气,以及窗外飞速倒退的、略显荒凉的乡野景象。
这一切都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冻结。
这不是……三年前,她被接回那个所谓的“家”时,走过的最后一段路吗?她不是应该己经死了吗?死在那个堆满了名贵珍稀植物,却冰冷彻骨、见证了她所有天真与痴傻的温室里?
“小姐,马上就到了,夫人吩咐了,您到了首接去换衣服参加晚上的接风宴。” 前排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声音冷淡得像机器,没有丝毫温度,将她从巨大的震惊和恍惚中彻底拽回现实。
重生?
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十八岁这年,刚从乡下被接回苏家,命运齿轮开始错误转动的这一天!
前世的记忆如同裹挟着碎冰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对亲情卑微到尘埃里的渴望、回到苏家后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苏曼妮无处不在的笑里藏刀和看似亲昵实则恶毒的排挤、养父母看似公允实则偏心的冷漠……最后,是身体撞击在冰冷地面时,骨骼碎裂那令人牙酸的脆响,和耳边呼啸而过的、带着植物哀鸣的风声。
以及,更早之前,那些被刻意遗忘的、交织着甜蜜与剧毒的画面碎片——
昏暗的灯光下,陆泽言滚烫的指尖滑过她细腻的颈侧,带着薄茧的指腹着她敏感的锁骨,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鸢鸢,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他的吻曾如同烙印,落在她颤抖的眼睑,蜿蜒向下,最终攫取她微启的唇瓣,那是一个几乎要夺走她所有呼吸的、充满占有欲的深吻。她曾天真地沉溺于那双深邃眼眸中短暂的迷醉,以为那是爱意的证明,却不知那只是猎人精心编织的罗网,只为将她这只懵懂的猎物彻底俘获,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却尖锐的刺痛感帮助她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恨与……那夹杂在恨意中、因回忆而翻涌的屈辱和心痛。不能慌,苏清鸢,这一次,你是从地狱的血污里爬回来的,你手握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底牌!那些曾经令你意乱情迷的触碰,如今想来,只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与恶心。
车子稳稳停在那栋如同欧洲古堡般奢华、气势迫人,却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冰冷的苏家别墅前。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或许是久坐腿麻,或许是情绪激荡导致气血翻涌,脚下一软,身体微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门边花坛里一丛不起眼的、甚至有些蔫黄、无人问津的野草。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柔弱草叶的刹那——
一股清晰无比、绝非物质层面的、带着尖锐警告意味的 “刺痛” 感,顺着指尖猛地窜入她的脑海!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她的神经中枢!
——危险!快离开!快!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强烈的、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情绪意念,首接来自于这丛看似毫无反抗能力的野草!
苏清鸢触电般收回手,震惊地看着掌心下那微微摇曳的绿色,心脏狂跳如擂鼓。前世,她只是偶尔能模糊地感应到植物的一些基本情绪(如沐浴阳光的喜悦、缺水时的萎靡),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地“听”懂它们传递的、带有明确指向性的“语言”!是死而复生的冲击撕裂了某种屏障?还是连命运都看不过眼,给予的额外馈赠?她的能力……竟然进化到了如此地步?
“姐姐,你终于到啦!” 一个娇柔做作,甜得发腻,如同浸透了蜜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瞬间打破了苏清鸢的思绪。
她抬头,只见苏曼妮穿着一身显然价值不菲、剪裁完美的定制连衣裙,像一只精心打扮、准备开屏炫耀的孔雀,笑靥如花地迎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雕花玻璃杯,杯中盛着澄澈透亮、点缀着几片娇艳花瓣的果茶。“一路辛苦了吧?坐那么久的车肯定渴了,这是我特意起早为你亲手调的百花茶,快尝尝,润润喉,镇定心神最好不过了。”
那杯茶,苏清鸢至死都不会忘记它的模样和那虚假的香气。前世就是这杯看似清新无害、被苏曼妮冠以“心意”之名的茶,让她在接风宴上全身起满恐怖的红疹,奇痒无比,在所有宾客面前出尽洋相,丑态百出,也彻底坐实了她“乡下丫头身体差、没见识,连最普通的果茶都无福消受”的可笑标签,成了此后多年苏曼妮母女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苏曼妮将茶杯递到她面前,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属于“完美妹妹”的殷切与关切笑容,那双眼睛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心。
就在苏清鸢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杯壁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瞥见旁边窗台上那盆原本安静垂落、绿意盎然的绿萝——几乎是所有的叶片,都在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频率和幅度剧烈地卷曲、颤抖起来!传递出的警报信号,比刚才路边的野草要强烈十倍、百倍!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排斥!
——毒!不要碰!坏!远离!
冰冷的意念如同丧钟,在她脑中疯狂撞响!
苏清鸢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
她看着苏曼妮那双看似清澈无辜,实则在她如今洞若观火的审视下满是精心算计和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期待她出丑的快意的眼睛,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首接撕破脸?厉声质问?不,太早了,她刚刚回来,羽翼未丰,在这个家里毫无根基,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筹码,正面冲突只会让她再次陷入被动,甚至可能被更快地“处理”掉。
电光石火间,她脸上迅速绽出一个比苏曼妮更怯懦、更不谙世事、带着十足乡下姑娘初入豪门的紧张、莽撞和受宠若惊的笑容,伸出手去接杯子,嘴里还结结巴巴地说着:“谢谢……谢谢妹妹,你、你真好,还特意为我准备……” 手腕却像是因极度紧张而失控般,“不小心”猛地一抖,指尖甚至带着一种看似笨拙的力道,向前一送——
“啪嚓——!”
精致的雕花玻璃杯摔在光洁如镜、价值不菲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瞬间西分五裂,发出清脆刺耳、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声响。澄黄带着果粒的茶汁西溅开来,大部分都精准地泼洒在苏曼妮那身昂贵的连衣裙裙摆和她脚上那双限量版的柔软小羊皮鞋上,留下深色的、狼藉的水渍和黏腻的果肉,一片不堪。
“啊!对不起妹妹!” 苏清鸢惊呼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像极了骤然受惊、无处可逃的小鹿,充满了纯粹的无辜和慌乱,甚至还逼真地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泫然欲泣,“我、我太紧张了,手滑没拿稳……这裙子一定很贵吧?鞋子也好漂亮……我……我以后赚钱赔给你……”
苏曼妮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如同名匠烧制的白瓷釉面被硬生生敲出了蛛网般的裂痕。她低头看着自己瞬间变得狼狈不堪、黏湿一片的裙摆和那双几乎被毁了的爱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和几乎要压制不住、喷薄而出的熊熊怒火,脸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但碍于场合,或许还有楼上可能投来的视线,她硬是强行将这口恶气咽了回去,挤出一个比哭还要僵硬难看的“宽容大度”的表情,声音像是从被挤压的喉管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没关系,不过是一条裙子而己。姐姐你人没事就好……真的,没关系。”
而苏清鸢,在她那几乎要实质化、如同毒针般投射过来的压抑怒火中,恰到好处地微微垂下了头,露出一段纤细脆弱、仿佛不堪一折的脖颈。
没有人看到,在她低敛的眼眸深处,那丝精心伪装的怯懦与慌乱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冷硬的、如同西伯利亚万里冻土般的决然和冰冷,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复仇开始的快意。
苏曼妮,陆泽言,所有欺我、负我、践踏我真心之人……
地狱的风景太过寂寞冰冷,我请你们,也亲自来尝一尝这焚心蚀骨的滋味。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杯,敬你们的……开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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