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清鸢比往常更早醒来。
窗外，雪山沐浴在淡金色的朝阳下，依旧壮丽，却不再让她感到纯粹的压抑。她平静地洗漱，换上佣人准备的衣物，动作间带着一种昨夜之前不曾有过的沉稳。镜中的自己，眼底那份冰封的恨意未曾消融，但其下，却多了一层清晰的目标感。
她不再是被动等待“研究”的客体，而是主动踏入“修炼场”的学徒。尽管这位“导师”危险而莫测。
上午九点整，她准时出现在温室。
顾砚辞己经到了。他站在那截“幽冥鬼木”的枝桠前，身姿挺拔，西装革履，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苟的掌控者形象，仿佛昨夜书房地毯上的失控与清晨的协议都未曾发生。
“今天的目标，是提升你对能量感应的精度和范围。”他没有寒暄，首接切入主题，语气是纯粹的教学口吻，“‘自然感知’是你的天赋，但过于依赖本能，缺乏控制。”
他指向温室中几株形态各异、能量波动也强弱不一的灵植。“在不首接接触的情况下，精确感知并描述出它们各自的能量属性、活跃程度，以及核心能量节点的位置。”
这是一个基础，却至关重要的练习。苏清鸢明白，这是掌控力量的第一步。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静下来。摒弃杂念，将“自然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般缓缓铺开。
起初，各种杂乱的能量信息如同噪音般涌入脑海——雪晶兰的纯净冰寒，烈焰兰的灼热躁动，泣血藤的甜腻阴郁……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如同普通人突然被置于一个充斥着各种强烈气味的空间。
“摒弃干扰，聚焦于单一目标。”顾砚辞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指导意味，“像调节显微镜的焦距。”
苏清鸢依言，努力收敛感知范围，将注意力集中在距离最近的一株“雪晶兰”上。她“看”到了它内部那如同冰晶脉络般缓缓流淌的温和能量，核心处有一个微小的、不断脉动的光点。
“雪晶兰，能量属性偏阴寒，但性质温和。活跃度中等，核心节点在基部往上三寸，左侧叶片脉络交汇处。”她睁开眼，尽量客观地描述。
顾砚辞不置可否，只是走到那株雪晶兰前，指尖泛起微光，轻轻点在她描述的位置。那株雪晶兰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散发出的寒气也浓郁了一丝。
“判断基本准确。”他收回手，看向她，“下一个。”
整个上午，都在这种高强度、高专注度的感知训练中度过。苏清鸢逐渐掌握了诀窍，感知的速度和精度在稳步提升。她不再被动地接收信息，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地去“解析”和“定位”。
顾砚辞始终在一旁观察，偶尔出声纠正她的方法，或在她成功时给予极其简短的肯定。他像一个最严苛的导师，吝于赞美，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期间，有一次，当苏清鸢试图感知一株能量波动极其隐晦的“影月草”时，精神力消耗过大，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通过两人之间那无形的能量链接，缓缓注入她的体内，迅速补充着她的消耗。
她诧异地看向顾砚辞。
他却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淡淡解释道：“保持最佳状态，是高效学习的前提。这也是‘协议’内容的一部分。”
他总能找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那些超出“纯粹研究”界限的行为。
训练间歇，苏清鸢状似无意地提起：“关于‘守林人’的历史，你答应过会让我了解。”
顾砚辞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满足。“等你能够同时精确感知并区分三种以上不同属性的灵植能量，并且误差率低于百分之五时，你会得到第一份资料。”
他用新的目标，吊着她前行。
苏清鸢没有争辩，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标准。她知道，在这座修炼场里，一切都需要用实力和成果来换取。
中午回到主屋用餐时，苏清鸢感觉到一丝不同。佣人对她的态度依旧恭敬，但她能感觉到，那种恭敬之下，少了几分对待“囚徒”的隐晦审视，多了几分对“主人重要客人”的谨慎。
是因为顾砚辞态度的微妙变化吗？还是她自身气场的改变？
下午，训练继续。顾砚辞增加了难度，要求她在移动中，同时锁定并描述两种不同灵植的能量特征。
这极其耗费心神。有几次，她因为分心，感知出现了混淆，引动了不该引动的能量，导致一株烈焰兰险些灼伤她的感知触须。
每当这时，顾砚辞总能及时出手，或是一道精准的能量屏障，或是一个强制的精神指令，将她从危险的边缘拉回。
“专注！”他的斥责冷硬，但那只在她失衡时下意识扶住她胳膊的手，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迅疾。
在一次险些被“泣血藤”的阴郁能量反噬时，苏清鸢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抓住了顾砚辞伸过来稳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训练后的虚脱感。
他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抽回，反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股稳定而强大的能量瞬间抚平了她精神力的震荡。
“记住这种被反噬的感觉。”他低头看着她，两人距离极近，他低沉的声音几乎响在她的耳畔，“恐惧它，然后，征服它。”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不再只有研究和掌控，似乎还掺杂了一丝……对“学习者”进步的期待，以及一种目睹璞玉被雕琢时的、近乎残酷的欣赏。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奇异的、被推动着向前、被逼着变强的战栗感。
傍晚，训练结束。
苏清鸢拖着疲惫不堪却精神亢奋的身体回到房间。她倒在床上，感觉整个大脑都在嗡嗡作响，但内心却充满了某种充实的平静。
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指尖。今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能量的世界，第一次尝试去主动掌控那份与生俱来的天赋。
虽然依旧身处囚笼，虽然那个男人依旧危险而难以捉摸。
但她知道，她正在路上。
一条通往力量，也或许通往更未知深渊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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