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第一个感觉是反胃，喉咙里充斥着胆汁的苦涩。第二个感觉是束缚——她的手腕和脚踝被某种柔软但坚韧的材料固定着。第三个感觉是陌生——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净的、毫无瑕疵的白色。白色的天花板，散发着均匀柔和的冷光。白色的墙壁，光滑得没有一丝接缝。她正躺在一张白色的、类似医疗床的平台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白色毯子。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腕和脚踝被白色的弹性束带固定在床沿，活动范围极其有限。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用力拉扯，束带却纹丝不动，只是将她的皮肤勒得更紧。
“胖子！小飞！”她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带着回音。
没有回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头部，仔细观察这个房间。除了她身下的这张床，房间里空无一物，没有门窗，没有开关，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像一个……被精心打磨过的白色盒子。
她的首播经验让她对光线和镜头异常敏感。她很快发现，天花板的几个特定位置，光线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折射差异——那里嵌着隐藏的摄像头。不止一处。墙壁上也可能有。
这里就是一个高级的摄影棚，而她是唯一的演员。
“句号……”她对着空气，沙哑地低语。
仿佛是在回应她，她正对面的那片白色墙壁，突然亮了起来。没有声音，没有提示，就像一块巨大的屏幕被瞬间激活。
屏幕上分成了三个画面。
左边，是胖子。他同样被固定在一张白色平台上，但所在的空间似乎更小，像个白色的囚笼。他显然醒来更早，正在疯狂地挣扎、咆哮，脸涨得通红，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束带深深陷入他肥胖的手腕和脚踝，甚至磨破了皮，渗出血丝。但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那个白色空间像一个完美的消音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他无声的、绝望的挣扎影像。
右边，是小飞。他所在的“房间”里多了一张简单的桌子和椅子，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小飞没有被束缚在平台上，而是坐在椅子上，双手在笔记本电脑上疯狂敲击着，脸色苍白，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他显然在尝试突破这里的系统，但从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和越来越焦躁的动作来看，进展极其不顺利。
而中间最大的那个画面，是动态的数据流和几个关键的UI界面。阿雅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们“午夜探险小队”的首播后台数据界面！但此刻，这个界面变得无比陌生——在线人数、打赏金额、互动指数等关键数据被放大、高亮显示，旁边还有不断跳动的、她看不懂的分析指标和曲线图。而在数据流的上方，赫然显示着三个并排的头像——她、胖子、小飞。每个头像下面，都有一个不断变化的数值，旁边标注着：
**【服从度：】**
**【恐惧指数：】**
**【娱乐价值：】**
她的头像下面，【恐惧指数】在平稳上升，【服从度】和【娱乐价值】则相对较低。
胖子的头像下，【恐惧指数】爆表，【服从度】极低，【娱乐价值】在剧烈波动。
小飞的头像下，【恐惧指数】中等，【服从度】为零，【娱乐价值】……几乎也是零。
他们三个人，像三只被观察的小白鼠，所有的生理和心理状态，都被量化、分析、评估！
冰冷的绝望感，比刚才的束缚更让她窒息。猎手不仅囚禁了他们的身体，更将他们的灵魂放在了数据的天平上称量！
就在这时，墙壁屏幕的上方，那个熟悉的、漆黑的句号ID浮现出来。下面出现一行新的文字，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合成字体：
「阿雅。你的同伴似乎还不适应新环境。」
「给你一个选择：」
「A. 说服胖子停止无效挣扎，节省体力。奖励：饮用水500ml。」
「B. 鼓励小飞停止徒劳的黑客行为，接受现实。奖励：营养棒一支。」
「选择时间：60秒。」
「提示：胖子的腕部动脉己受损，持续失血将导致体力快速下降。小飞的尝试己触发系统三级警报，下一次惩罚将是强制性神经抑制。」
文字消失，一个60秒的倒计时出现在屏幕中央，冰冷的数字无声跳动。
59...58...
阿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这不是选择，这是驯化！猎手要她亲手折断同伴的反抗意志，用最基础的生存资源作为奖励！她要成为帮凶，协助猎手完成对胖子和飞的精神阉割！
她看向左边屏幕里胖子痛苦挣扎的样子，手腕那刺目的血迹让她心如刀绞。她又看向右边屏幕里小飞专注而绝望的背影，神经抑制……那会是比电击更可怕的东西吗？
时间一秒秒流逝。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堵住，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燃烧。
倒计时：30...29...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她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用干涩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胖子……别动了……保存体力……”
她的声音通过隐藏的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胖子所在的白色囚笼。
屏幕里，疯狂挣扎的胖子动作猛地一滞，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摄像头（或者说，看向阿雅的方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被背叛的痛苦。
阿雅避开他的目光，转向右边屏幕。
“小飞……停下吧……没用的……”
小飞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镜头，眼神里不再是专注，而是彻底的、冰凉的失望。
倒计时归零。
墙壁屏幕闪烁了一下，中间的数据流界面，阿雅头像下的【服从度】数值，猛地向上跳动了一截。同时，【娱乐价值】也微微提升。
她床边的墙壁无声地滑开一个小口，一瓶纯净水和一支包装简单的营养棒被推了出来，落在她手边刚好能够到的范围内。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好女孩。」
阿雅看着那瓶水和营养棒，感觉它们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她没有去碰，只是缓缓地、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己经彻底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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