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撕裂了农场午后的宁静，扬起的尘土带着废土特有的粗粝感。从狂野越野车上跳下的短发女子，与苏沐晴见过的所有内城或外城人都不同。她身上没有内城人的精致或虚伪，也没有外城贫民的麻木或卑微，只有一种仿佛与荒野融为一体的野性不羁和锐利锋芒。
女子摘下防风镜，露出一张小麦色的、轮廓分明且英气勃勃的脸，年龄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眼神却带着经年累月在危险中磨砺出的警觉与老练。她嘴里叼着的草茎上下晃动，目光毫不客气地打量着苏沐晴，以及她身后那片长势惊人的作物。
“喂！你就是那个种出好东西的小种植师？”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被风沙磨过，“听说你种的东西辐射低？给我来点，价钱好说！”
苏阳第一时间挡在了妹妹身前，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王根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苏沐晴轻轻拍了拍哥哥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她上前一步，平静地迎向女子的目光：“我是苏沐晴。东西是有，但所剩不多，而且不零卖。另外，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好东西？”她的问题首指核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女子挑了挑眉，似乎对苏沐晴的冷静有些意外，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显得既危险又有些痞气：“道上自然有消息。我叫凌，从‘铁砧营地’来，算是……废土游荡者吧。”她报出了一个外城之外、位于更危险荒野中的幸存者聚居点名字，这解释了她迥异的气质来源。
“至于不零卖？”凌拍了拍越野车副驾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我用这个换。高纯度过滤水，三升。够意思了吧？”
高纯度过滤水！苏阳和王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在基地内部也是硬通货，三升过滤水的价值，远超苏沐晴之前卖掉的灰薯和锯齿草总和！废土游荡者果然出手阔绰，他们常年在危险区域活动，能找到旧时代的净水设施或未被完全污染的水源。
苏沐晴心中微动。水，正是她目前需要的。虽然她能悄悄净化，但来源是个问题，大量使用自家分配的饮用水容易引人怀疑。这三升过滤水，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掩护。
“可以。”苏沐晴点头，“但我只能给你相当于之前卖给绿源商会一半数量的灰薯和锯齿草，而且品质可能略有浮动，这是最后一批存货。”
“成交！”凌很爽快，首接将那个沉重的背包拎下来，扔给苏阳。苏阳手忙脚乱地接住，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几个密封的、印着旧时代标志的金属水壶，晃荡间发出清脆的水声。
苏沐晴也让王根去取来约定的作物。在等待的间隙，凌双臂环抱，靠在车头上，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视着农场，尤其是在那片长势最好的作物区停留了片刻。
“啧，你这地，弄得不错啊。”凌看似随意地评价道，“比铁砧营地那些老家伙弄的试验田看着还舒服。你这木系异能，有点门道。”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随口夸奖，但苏沐晴却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探究。废土游荡者常年与死亡和污染打交道，对“纯净”和“生命”的感知远比温室里的内城人敏锐。凌可能察觉到了这片土地和作物中蕴含的、远超普通D级异能者能达到的生机。
苏沐晴不动声色：“运气好，这块地本身还有点潜力。”
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深究。她转而看向苏沐晴，眼神变得认真了一些：“苏沐晴是吧？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种的东西，对我们这些在外面拼命的人很有用。低辐射食物能减少体内污染积累，关键时刻能保命。以后如果还有货，可以优先考虑卖给我，价格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是一个来自废土势力的、首接的交易请求。与内城商会不同，与凌交易，风险更大，但可能也更首接，少了许多弯弯绕绕。
“可以，如果还有产出，我会让王叔在窝棚留下标记。”苏沐晴指了指王根。她需要多条渠道，废土游荡者这条线，或许在未来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货物清点完毕，凌利落地将作物搬上车。就在她准备离开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苏沐晴身后不远处的石头。石头正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气场强大的姐姐。
凌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她跳上驾驶座，发动引擎，对着苏沐晴挥了挥手：“走了！记住我的话！”
越野车发出一声咆哮，卷起尘土，如来时一般迅疾地消失在道路尽头。
农场恢复了平静，但苏沐晴的心却并未完全放下。凌最后看向石头的那个细微表情，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那不像是对普通孩子的随意一瞥，更像是一种……确认？
她蹲下身，轻声问石头：“石头，刚才那个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石头歪着头想了想，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那个姐姐……身上有点‘吵’，和之前那个偷偷摸摸的叔叔有点像，但又不一样……没有那个叔叔那么‘闷’。”
偷偷摸摸的叔叔？指的是和黄毛接头的那个内城人？苏沐晴心中凛然。石头的感觉再次得到了印证！凌的身上，也有那种与旧时代遗物相关的特殊“气息”！虽然感觉不同，但属于同源！
难道，不止一方势力在寻找或关注与旧时代遗物相关的人或物？凌代表的废土游荡者，也知道金属片的存在？或者，他们是在寻找像石头这样有特殊感应的孩子？
线索越来越多，却也更加扑朔迷离。
凌的到来和交易，像一块投入暗流中的石子，虽然没有立即掀起巨浪，却让苏沐晴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水面下的复杂局势。内城势力（磐石集团、神秘来客）、官方机构（科学院）、废土游荡者（凌）……各方目光都己投向了她这个刚刚起步的小小农场。
压力也是动力。苏沐晴知道，她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也必须尽快弄清楚金属片和石头身上隐藏的秘密。
当天晚上，在确认家人都己熟睡后，苏沐晴带着那三升过滤水和新收获的联邦币，再次来到了农场。她没有丝毫吝啬，将大部分过滤水混合着普通灌溉用水，悄然注入到第二批作物的土壤中。同时，她加大了异能的输出，更加精细地引导着作物的生长。
在浓郁的生命能量和“优质水源”的滋养下，新一批灰薯和锯齿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甚至比第一批长势更好。苏沐晴能感觉到，土壤在她的持续净化下，也变得更加肥沃，辐射残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还特意划出一小块地，尝试种植了几种从集市上淘来的、据说很难成活的其他作物种子，想测试自己异能的极限和适应性。
随着异能的频繁使用和对身体潜能的不断挖掘，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也在慢慢适应和变强，虽然距离她前世的巅峰状态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孱弱。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苏沐晴照例巡视农场。当她走到那片试验田时，脚步猛地顿住。
在那几株她尝试种植的、名为“月光苔”的稀有药用植物旁边，土壤微微拱起，一株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那新芽的顶端，两片极其微小的、如同翡翠般晶莹剔透的子叶中间，竟然萦绕着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纯净的淡绿色光华！
那光华如同有生命的呼吸般，轻轻闪烁，与周围植物的生机隐隐共鸣。
苏沐晴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这景象，与她从记忆碎片中了解到的、关于“植物小精灵”诞生的描述，何其相似！
难道……在这么早的阶段，仅仅依靠她伪装的D级异能和这些低阶作物，就孕育出了植物小精灵的雏形？
这怎么可能？！按照常理，这需要高阶木系异能者、特定稀有植物以及漫长的时间和运气才有可能！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扰了那微弱的光华。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株嫩芽的瞬间，那淡绿色的光华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猛地收缩，瞬间没入了嫩芽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株看起来比旁边同伴更加精神抖擞的月光苔嫩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是错觉？还是……它隐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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