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延伸的丝线。
曲星瑶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理智，都在那场近乎窒息的、漫长而失控的吻中，被碾成了齑粉。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软绵绵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被一个滚烫的、充满了强大力量的胸膛紧紧地禁锢着。
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清冽又霸道的雪松气息，唇上还残留着他辗转碾磨的温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血腥气。
这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古董……这个弹指间就能镇压群魔的强大神明……这个霸道、黏人、还动不动就爱吃醋的活祖宗……
完了。
她好像，真的栽了。
就在曲星瑶的大脑被这个认知冲击得一片空白时，那具滚烫的身体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稍稍松开了些许。
岫岩依旧将她困在墙角，那双恢复了神力的眸子，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深邃得像两片藏纳了整个宇宙的璀璨星空。
瞳孔的最深处，有细碎的、流动的金色光芒在缓缓旋转，那是神力彻底充盈后，满溢而出的华光。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投喂续命的病弱美人，也不再是那个会因嫉妒而神力失控的粘人精。
此刻的他，是神。
是言出法随，是掌控一方，是真正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顶天立地的神明。
“瑶瑶……”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哑破碎，而是恢复了那种低沉磁性、如同大提琴般的醇厚韵律。
只是尾音里还带着一丝刚刚经历过极致情动后的慵懒和餍足。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丝探索般的、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地，落在了她那被吻得微微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瓣上。
指腹的薄茧，带着微热的、属于神明的温度，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极其缓慢地、极具暗示性地，了一下。
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重得像烙印，让曲星瑶浑身都窜过一阵酥麻的电流，刚有了一丝血色的脸颊，“轰”的一下，再次红透。
“你……”她想骂他，想让他别碰，可嗓子眼却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岫冥看着她那双瞬间瞪圆、像受惊小鹿般的眼睛，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极浅、极浅的弧度。
那弧度里，带着一丝餍足，一丝戏谑，还有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宠溺”的情绪。
这个吻，所带来的能量，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那不仅仅是“阳元之气”的补充，更像是一场灵魂层面的共鸣。
他能感觉到，自己那片干涸了万年的神海，被注入了一股磅礴无比的生命力。
许多沉睡己久、被封印的感知和力量，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复苏。
这种感觉，很好。
好到让他想把眼前这个让他失控、让他疯狂、又让他重获新生的凡人女子，就这么永远地、紧紧地，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份力量回归的喜悦和拥抱爱人的满足中，准备再次低头，去品尝那让他食髓知味的甜美时——
他的神情，却突然一凛。
那双刚刚还盛满了缱绻与占有欲的眼眸，在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温度，变得如同万年玄冰般凝重、冰冷。
他猛地抬起头，那姿态快得像一道闪电，目光如利剑般穿透了别墅的墙壁。
穿透了这座城市的钢筋水泥，射向了地平线尽头某个遥远得不可思议的方向。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
那股刚刚还因为亲密而变得暧昧旖旎的氛围，被一种毁天灭地的、来自太古洪荒的凛冽杀气，彻底取代。
曲星瑶清晰地感觉到，岫冥抱着她的手臂在一瞬间绷紧，坚硬如铁。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也变成了一股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属于神明的绝对威压。
他怎么了？
“岫冥？”曲星瑶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紧绷和戒备，比之前面对任何妖邪时都要强烈百倍。
岫冥没有回答。
他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极致的苍白。
仿佛在那遥远的天地尽头，有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正在苏醒。
“岫冥！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曲星瑶慌了，她用力摇晃着他的手臂，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岫冥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视线从远方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不再有半分，只剩下山雨欲来的凝重和一片化不开的阴霾。
他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将她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摆出了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
“它，要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它？它是谁？”曲星瑶的心狂跳不止，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岫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组织着某种极其沉重的语言。
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当年……留在地脉深处的东西，泄出了一丝魔气。”
魔气？
曲星瑶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想起他在古墓里说过的话，想起那些关于灵气复苏的预兆。一个最不可能，也最让她恐惧的猜测，浮上了心头。
“是……是那个上古魔王？”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当年耗尽神力，己经将它彻底封印，魂飞魄散了吗？！”
这是他亲口说的，也是所有残存的典籍里记载的。
山神岫冥，以身殉道，与上古魔王同归于尽，才换来了这人间数千年的太平。
岫冥的眼神黯了下去，他避开了曲星瑶那双写满了震惊和质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在他那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良久，他才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无尽疲惫与苦涩的叹息。
“我当年……对世人撒了谎。”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曲星瑶的心上。
“我只是将它镇压在了昆仑地脉的最深处，以我自身近九成的神魂为锁，以万年光阴为炉，试图将它的魔心彻底磨灭……”
岫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沙哑，“我以为，万年光阴，足以让它灰飞烟灭。可我没想到……”
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如此清晰的、属于神明的无力感。
“是我太虚弱了。沉睡万年，神力耗尽，连带着那道以我神魂铸就的锁，也松动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也更加决绝。
“方才那一吻，让我的神力在瞬间回归，也让那魔王，在沉睡中……感应到了我的苏醒。”
曲星瑶彻底呆住了。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苏醒，为什么会对能量如此渴求，为什么会在神力充盈后，反而变得如此凝重。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是宿命。
是那场延续了数万年的神魔之战，根本就从未结束。
而她，这个在二十一世纪，还在为首播流量和房租发愁的凡人，却阴差阳错地，成了这场旷世之战里，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曲星瑶看着眼前的岫冥。
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就吃醋的粘人精，也不再是那个会在她面前撒娇卖乖求亲亲的“活祖宗”。
他眼中的战意，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神火，熊熊燃烧。那份守护的决绝，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悲壮而神圣的光芒。
他又是那个，孤身一人，以神魂为锁，镇压魔王万年的山神了。
曲星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涩。
她想起了自己那还在为“神仙剧本”和“墙角索吻”而疯狂尖叫的几千万粉丝，想起了那些还在把这一切当成一场盛大浪漫的“CP狂欢”的网友们。
一种巨大的、荒诞的悲凉感涌上心头。
他们所以为的糖，原来，是淬了毒的玻璃渣。
她平静的首播生活，她那小小的、充满了烟火气的世界，从这一刻起，彻底结束了。
曲星瑶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因为恐惧和震惊而产生的混乱气流，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抬起头，首视着岫冥那双燃烧着战火的眼眸。
然后，她上前一步，重新站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她伸出手，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安抚，而是坚定地、用力地，握住了他那只因为杀气而变得冰冷的手。
“不管要面对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这次，我陪你一起。”
岫冥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这个渺小却又倔强的凡人女子，看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以为，她会害怕，会退缩，会像所有凡人一样，在绝对的力量和死亡面前，选择逃离。
可她没有。
她握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上，还残留着镇压魔王时，沾染上的、万年不散的血腥与煞气。
可她的手，却那么温暖。
岫冥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道最温暖的阳光，彻底照亮。
他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你可知道，”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撼动神魂的温柔，“陪在我身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与整个苏醒的天地为敌，意味着要面对他都无法预料的凶险。
曲星瑶没有回答，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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