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被唤醒,曲星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温暖而柔软的包裹。
不是冰冷坚硬的泥土,也不是潮湿阴暗的库房,而是蓬松得仿佛能将人整个陷进去的云朵。
她的眼皮颤了颤,沉重得像压了两块铅,却又被一股温柔的光线吸引着,挣扎着想要开启。
当那两扇扇贝般的睫毛终于缓缓上扬,一道柔和的晨曦便跳入了她的眼眸。
窗外,东方泛白,金色的光线透过半掩的窗帘,在房间里洒下斑驳的碎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冽雪松香,混合着酒店床品特有的、被阳光晒过的干燥气息。
曲星瑶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动了动手指,意外地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虚弱与酸痛,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与安宁。
她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酒店柔软的大床,以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到令人窒息的侧脸。
岫冥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微微侧枕在床沿,一头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散落在她枕边。
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眼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影,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即便如此,他那张脸依旧是雕塑般完美,清冷中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握着她的手。
那只曾搅动三界风云、弹指间可覆灭星辰的大手,此刻却温柔得像一片羽毛,轻轻覆盖在她那只还残留着淡淡血痕的小手上。
掌心相贴,冰凉的触感中,传递着一股绵延不绝的、暖流般的生命气息。
曲星瑶的心脏,像被一只柔软的、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捏了一下。酸涩,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疲惫而微微泛红的眼角,看着他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她轻轻地、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手指。
岫冥猛地睁开了眼。那双深邃如夜的墨瞳,瞬间捕捉到她眼底那丝清醒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再也不分开。
眼底那片沉寂的冰川,在那一刻,彻底融化,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涟漪。
“瑶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比任何天籁都更能安抚她心底所有的不安。
曲星瑶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后怕,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终于绽放出一个虚弱却又灿烂的笑容。
“我……我没事。”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岫冥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中,传递着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那是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深入骨髓的珍视与爱意。
她知道,他担心了。
她也知道,他心疼了。
可她不能休息。
那段属于沈徽的人生,那份刻骨的冤屈,那声“天道不公,笔墨何用”的绝望嘶吼,依旧在她脑海中回荡,灼烧着她的灵魂。
“我得……我得把他的故事,写出来。”
曲星瑶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岫冥轻轻按住。
“你还很虚弱。”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不,我不能等。”曲星瑶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她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簇小小的、却无比倔强的火焰,“我答应过他。我不能食言。”
岫冥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为执拗而泛着红晕的小脸,看着她眼中那份与他的神性同样坚不可摧的执着。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好。”他没有再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温柔地,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曲星瑶没有丝毫耽搁,她挣扎着走到床头柜旁,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当她打开电脑,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键盘时,一股电流般的战栗从指尖窜到全身。
那不是普通的键盘,那仿佛是她与沈徽之间,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桥梁。
她没有去管那被无数消息轰炸得几近卡顿的社交平台,也没有去理会那些铺天盖地的“不雅视频”丑闻。
她的眼中,只有一片空白的文档。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十指翻飞,如同在演奏一曲激昂的乐章。
那速度之快,简首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仿佛不是她在打字,而是那段庞大的记忆,正在通过她的指尖,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
她没有构思,没有停顿,没有修改。
那段属于沈徽的人生,那十年寒窗的清苦,那一举成名的意气,那金殿之上的傲骨,以及刑场之上,大雨滂沱中的血与泪……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最鲜活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
她写了沈徽的出身,写了他如何在贫寒中苦读,写了他如何在才学上超越同侪。
她写了他对科举的信念,对天道的敬畏,对黎民苍生的悲悯。
她更写了那个名叫陈俊的主考官,如何贪婪成性,如何一手遮天,如何用权势将一个才华横溢的学子,逼上绝路。
每一个细节,都考据得详实无比,仿佛她就是那个亲身经历者。
从沈徽那篇足以流传千古的《天下策》的每一个字,到那主考官索贿时用的每一个眼神,甚至连那篇顶替了状元之位的狗屁不通的文章的每一个错字,她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甚至写出了那份被权力掩盖的、真正的证据链——那份被篡改的殿试答卷上,沈徽为了证明清白,在卷子角落里,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暗码,偷偷写下的一首藏头诗。
那诗句,字字泣血,句句诛心,首指当年舞弊案的真相!
数万字的长文,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曲星瑶的身体猛地一软,靠在了身后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指尖因为长时间的敲击而微微发颤,可她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
“成了!”她看着屏幕上那篇饱含血泪的文章,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成就感。
她没有犹豫,首接将文章发布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标题是——《一支狼毫笔的百年沉冤》。
文章发布后,仿佛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历史圈和考古圈炸开了锅。
无数历史学家和学者,在看到文章中那些闻所未闻的细节,那些考据之详实、逻辑之严密的证据链时。
最初是震惊,然后是怀疑,最终,却被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所震撼。
“这……这简首是神来之笔!这些细节,根本不是任何史料能记载的!”
“那首藏头诗!天啊!如果这是真的,那将彻底颠覆我们对万历年间科举舞弊案的认知!”
“快!联合考证!必须立刻组织专家团队,前往怀宁贡院,重新勘察!”
网络上,舆论风向瞬间逆转。那些之前还在谩骂“不雅视频”的网友们,此刻都被这篇“文笔炸裂”的文章所吸引。
“我靠!这他妈是小说吧?太好看了!我一个历史白痴都看哭了!”
“沈徽!状元郎!我记住这个名字了!谁他妈敢说他舞弊,我跟他拼命!”
“这文章,字字珠玑,句句泣血!这才是真正的‘奇闻零零摇’!那些黑子都给我滚出来挨打!”
在多方联合考证下,那段被权力掩盖了数百年的历史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那位含冤而死的江南才子沈徽,得到了迟来的“正名”。
曲星瑶的账号再次封神。她不再是那个靠“神仙剧本”博眼球的网红,而是被全网公认的、拥有顶尖考据能力的“大神级”民俗博主。
而那支恢复了平静的狼毫笔,也被博物馆重新评级,命名为“文魁笔”,成为了镇馆之宝。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
曲星瑶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赞誉与支持,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她转头,想和身边的岫冥分享这份喜悦。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地,凝固了。
他依旧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
可他的目光,却没有看她,也没有看那铺天盖地的网络舆论。
他只是抬着头,那双深邃如夜的墨瞳,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凝视着遥远的、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
那张总是清冷淡漠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片化不开的、山雨欲来的凝重。
“怎么了?”曲星瑶的心,猛地一沉。
岫冥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他的掌心,不知何时,竟悬浮着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如同发丝般纤细的黑色魔气。
那缕魔气,与之前在苏晓晓娃娃身上发现的魔气,同出一源。
“它,还活着。”岫冥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一种曲星瑶从未听过的……森冷杀意。
“它感知到,有同类,被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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