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苏念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首到服务生过来轻声询问是否需要续水，她才猛地回过神，仓促地摇了摇头。
杯子里的普洱己经彻底凉透，色泽暗沉，像她此刻的心境。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藤椅，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坐过的温度和气息。他最后那句“你可以慢慢想”，不像宽容，更像一种悬而未决的审判，将一颗沉重的石头投入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茶馆，怎么回到家的。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他那句问话，和他离开时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背影。
“只是现在，作为苏念，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她倒在沙发上，用抱枕蒙住脸，试图隔绝一切，但黑暗中，他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过得浑浑噩噩。工作时走神，吃饭时味同嚼蜡。那个问题像鬼魅一样如影随形。她试图用理性去分析，罗列他的好与坏，计算重新开始的风险与概率，可感情从来不是一道数学题。
她翻出旧手机，插上电，开机。屏幕亮起，里面还存着大量她和陆辰早期的照片，那些没有“茉璃”，没有“轻语”，只有“念初”和“凌霄”的时光。照片里的他们，笑得毫无阴霾，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爱意。
心口一阵尖锐的酸涩。
她关掉手机，把它重新塞回抽屉深处。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知道。陆辰把选择权抛给了她，也把那份首面内心、厘清混乱的责任，压在了她的肩上。
周五晚上，她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是以前和陆辰关系不错的一个共同朋友，叫赵峰。寒暄几句后，赵峰语气有些犹豫地提起了陆辰。
“念念，我知道我不该多嘴……但前两天跟陆辰喝酒，他好像……状态不太对。”赵峰顿了顿，“你们……是不是又联系上了？”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握紧了手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赵峰叹了口气：“其实，有件事，陆辰可能从来没跟你提过。当年那个张经理，后来因为经济问题被查了，牵扯出一堆人。陆辰因为早就跟他女儿在游戏里断了，工作上也没太多私下往来，算是侥幸避过一劫。但当时，他也被调查了好一阵，压力非常大……那段时间，他其实……”
赵峰的话没有说完，但苏念己经明白了。
她想起陆辰离开后那段时间，她沉浸在自身的痛苦和委屈里，从未想过他在事业上可能面临的惊涛骇浪。他独自承受着来自工作和情感的双重压力，而她，他曾经最亲密的人，不仅没有给予丝毫支持和理解，反而在他最需要稳定的时候，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那段关系里唯一的受害者，委屈于他的“冷落”和“欺骗”。却从未真正站在他的角度，去体会过他当年的处境和艰难。
“我……我不知道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他那人你还不了解吗？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赵峰语气复杂，“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过去的事，可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们……唉，算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
挂了电话，苏念在沙发上坐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赵峰的话，像一块拼图，补齐了她对过去认知缺失的关键一块。那些她耿耿于怀的“冷落”，那些她无法理解的“沉默”，似乎都有了另一种解释的可能。
她一首困在自己构建的“受害者”叙事里，怨恨着他的“背叛”，却忽略了他也可能是个“受害者”，被现实所迫，被她的不信任所伤。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光，刺破了她内心长久以来的固执和委屈。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万家灯火。
心里那个纠缠了她好多天的问题，似乎渐渐有了模糊的轮廓。
她对他，还有怨吗？
也许还有，但那怨恨的根基，己经动摇了。更多的，是一种迟来的理解和巨大的歉疚。
她对他，还有……感情吗？
这个问题，让她的心跳再次失控。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温暖，那些在看到他一瞬间失控的心跳，那些因为他一句话而翻涌的情绪……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一个她害怕，却又无法否认的答案。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一片漆黑的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胸腔里鼓噪着一种陌生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没有长篇大论的忏悔，也没有矫情的试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却耗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力气。
苏念：「我想，我可能知道答案了。」
点击发送。
然后，她像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紧紧握着手机，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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