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着，那股暖意顺着皮肤脉络，一点点渗进苏念冰凉的血液里，奇异地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和狂乱的心跳。她没有挣脱，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收拢手指，回应了那份力道。
这细微的动作似乎被陆辰察觉到了，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并肩站在观景平台上，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墨蓝吞噬，看着星子在夜幕上渐次点亮。晚风带着水汽和青草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温柔而宁静。
没有激动人心的告白，没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小心翼翼的平静，和掌心传来的、实实在在的温度。
过了不知多久，陆辰轻轻动了一下。
“走吧。”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晚了。”
“嗯。”苏念低低应了一声。
他牵着她，转身沿着来时的木栈道往回走。脚步不快，配合着她的节奏。木栈道发出轻微而有规律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公园里回荡。
他的手握得很稳，没有多余的，也没有刻意营造旖旎，只是一种纯粹的、带着确认意味的牵引。苏念跟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她低着头，看着脚下被路灯拉长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心里百感交集。
从咖啡馆的决裂，到茶馆的试探，再到此刻……她从未想过，他们还能有这样平静携手的一刻。
走到公园出口，他的车停在路边。
他松开手，去拉驾驶座的车门。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让苏念心里空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反应有些可笑。
“上车吧，送你回去。”他侧头看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神平静。
苏念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很干净，有她熟悉的、他常用的车载香氛的味道。一切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接送她上下班的日子，但又分明不同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需要重新适应的张力。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陆辰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城市光影里显得有些冷硬。苏念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触感。
“你……”她犹豫着开口，想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你换车了？”
她记得他以前开的不是这一辆。
“嗯，去年换的。”陆辰简短地回答，目光依旧看着前方。
又是一阵沉默。
苏念有些气馁，也有些不自在。重新开始，果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容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两年空白和那些伤痕，不是一句“愿意试试”就能瞬间抹平的。
就在她以为会一首沉默到家时，陆辰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那盆多肉，还在吗？”
苏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从他工位拿回来的那盆。心头微微一颤，他……还记得？
“在。”她轻声回答，“放在我卧室窗台上，长得很好。”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苏念却因为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他记得这些细节，是不是说明，他也并非全然放下了过去？
车子在她公寓楼下停稳。
苏念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谢。”
陆辰转过头看她，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在他眼底沉淀下幽深的光。“不用。”
她推开车门，脚踩到实地，夜风带着凉意吹来。
“苏念。”他叫住她。
她回头。
他看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深邃难辨。“早点休息。”
“……你也是。”
她关上车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灯亮起，调头，然后缓缓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首到尾灯的光点彻底不见，苏念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走进楼道。
回到那个安静得只有自己呼吸声的公寓，她背靠着关上的门，心跳依旧有些失序。她抬起手，看着空荡荡的掌心，那里似乎还萦绕着他的温度和力道。
重新开始，很难。
他说的没错。
前路布满荆棘，信任需要一砖一瓦重建，每一次接触都可能触发旧日的伤痛。
但是……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他刚才停车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
但是，当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当她看到他那双沉静眼眸里流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认真时，她愿意去相信，那条看似不可能的归途，或许，真的存在走通的微光。
哪怕步履维艰。
夜色深沉，城市依旧喧嚣。
苏念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心里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冻土，似乎因为今晚那个简单的牵手和那句关于多肉的问话，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微弱却顽强的生机，正试图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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