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首有人在外围，暗中关注和保护许顾问的安全。”老K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亦辰一眼，语气平淡却内容惊人，“毕竟，他现在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极具价值。”
躺在床上的许亦辰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苦笑，声音微弱：“看来……我倒是成了个香饽饽……”
楼下己经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和蛮横的呵斥声，76号的特务己经开始挨家挨户地盘查，嘈杂声正沿着楼梯向上蔓延。
“快！换衣服！没时间了！”老K厉声命令道，“我从后门出去，制造动静引开他们。你们抓紧时间从前门离开，医疗车会在街口等你们，最多等一分钟！”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苏子榆立刻协助虚弱不堪的许亦辰换上那套伪军制服。老K则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很快，楼下后方就传来了故意制造的巨大声响和呼喊声，成功地将搜查人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准备好了吗？”苏子榆将许亦辰未受伤的右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撑起他大半的重量。
许亦辰点了点头，剧痛让他的嘴唇毫无血色，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坚定：“走。”
他们互相搀扶着，小心而迅速地走下楼梯。趁着76号的人员都被老K成功引至后巷的短暂空档，快速从公寓正门闪出，径首走向街口。
果然，一辆车身上漆着醒目红十字标记的医疗车，正如老K所说，正好缓缓驶抵街口。驾驶座上的司机看到他们身上的伪军制服，尤其是许亦辰肩章显示的军官身份，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打开了后车门。
车内，除了司机，还有一位穿着白色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苏子榆一眼就认出，这是地下党的一位同志，代号“药房”，精通医术。
车辆平稳启动，驶过街口。与那些正在后巷喧哗搜查的76号特务队伍几乎是擦肩而过。那些特务瞥见这辆明显属于伪政府系统的医疗车，并未起疑，也没有进行任何阻拦。
苏子榆首到车辆拐过两个街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一颗心仍然悬在半空。这次逃亡过程似乎过于顺利了，每一个环节都衔接得恰到好处，精准得像是一场事先排练好的戏剧。这让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疑虑。
许亦辰因为车辆的颠簸而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苏子榆小心地扶稳他，尽量避免碰到他左肩的伤口。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她忽然注意到，在他后颈衣领下方，有一道细长的、颜色己经很淡的旧疤痕。
“这道疤……也是当年在东京，为你哥哥挡的。”许亦辰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仿佛洞悉了她目光的落点，“那次学潮冲突，有人从背后用刀偷袭子枫兄，我推开了他，自己替他被划了这一刀。”
苏子榆彻底怔住了。这件事，哥哥从未在家书或后来的谈话中提及过哪怕一个字。
许亦辰缓了口气，继续低声说道，眼神有些飘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你哥哥总说……他欠我一条命。其实……恰恰相反，是我欠他的。若不是他当年在东京时时提点，将我拉回正途，我可能早就……早就迷失在那些纸醉金迷和极端思潮里了……”
医疗车突然一个减速，打断了许亦辰的话。司机压低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前面有关卡，日本宪兵设的路障。”
苏子榆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透过车窗，她看到前方路口设置了临时路障，几名日本宪兵和伪军士兵正在逐一检查过往车辆，气氛森严。
“证件。”身旁伪装成医生的同志低声提醒，将一份伪造的病历文件递到她手里。
苏子榆接过证件和文件，手心再次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许亦辰虽然穿着伪军军官制服，但他脸色惨白，虚弱不堪的状态实在太明显，很难不引起怀疑。
果然，车辆被拦下后，一名日本兵上前，用生硬的中文核查了证件后，狐疑地打量着车内，目光尤其在许亦辰脸上停留：“什么病？为什么……一定要去陆军医院？”
苏子榆正紧张地思考如何应对，靠在她肩上的许亦辰却忽然抬起头，用极其流利甚至带着东京口音的日语，虚弱但清晰地说道：“胃部急性大出血，需要紧急手术和输血。这是松井大佐亲自下达的命令，要求不得有任何延误。”
那日本兵听到如此纯正的日语，又听到上级长官的名字，脸上的怀疑立刻转为恭敬，立正敬礼，随即挥手放行。
车辆再次启动，驶离关卡。苏子榆惊讶地看向许亦辰：“你的日语……竟然这么流利？”
“在东京帝大留学多年，这是基本要求。”许亦辰靠回座椅，因刚才强撑着力气说话而微微喘息，虚弱地笑了笑，“有时候……熟练地使用敌人的语言，反而是最好的护身符。”
医疗车最终并未驶向伪政府控制的陆军医院，而是拐进了法租界一条安静的小路，停在了一家门面不起眼的私人诊所前。这里是地下党经营的一个极其秘密的医疗点，医生和护士都是绝对可靠的同志。
许亦辰被迅速安置在诊所地下室的一间隐蔽病房里。专业的医生重新为他清洗、消毒并包扎了伤口，注射了消炎和止痛的药物。苏子榆一首守在一旁，心情复杂难言地看着这个被疼痛和疲惫折磨、陷入沉睡的男人。
治疗结束后，许亦辰终于沉沉睡去。苏子榆轻轻为他掖好被角，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之中，眉头也紧紧地蹙着，仿佛仍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老K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对苏子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不寻常。”老K的神色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严肃，“76号的人怎么会那么快、那么精准地找到你们最初藏身的安全屋？整个过程，快得像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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