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咔哒”声,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宛如一声惊雷。
宋亦然浑身一僵,像一只被猎人枪口锁定的惊鸟,下意识地便想将手中那张质感诡异的黑色卡片藏到身后。
但,己经晚了。
玄关处,秦世安的身影逆着光,轮廓被勾勒得锐利而冰冷。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脱下外套,甚至没有换鞋,就那样径首走了进来。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过奢华的欧式家具,越过璀璨的水晶吊灯,精准无误地锁死在了宋亦然手中的那抹黑色之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闷响,一声声,震得她耳膜发麻。
秦世安没有咆哮,没有质问,甚至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用一种审视物品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用一种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的语调,缓缓开口。
“那是什么?”
三个字,不带任何感彩,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怒吼都更具压迫感。
那是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掠食者的绝对自信,他不需要情绪来衬托自己的威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压。
宋亦然的指尖冰凉,几乎要握不住那张薄薄的卡片。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世安缓步向她走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落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宋亦然的心尖上,让她控制不住地战栗。
巨大的阴影随着他的靠近而延伸,最终,将她娇小的身影完全笼罩、吞噬。
他就像一座冰山,沉默着,移动着,散发着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气。
宋亦然被迫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那张曾让她痴迷、也让她恐惧的英俊面庞上,此刻只有一片漠然。他没有伸手去抢,只是朝她摊开了手掌,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
“给我。”
又是简单的两个字。
宋亦然的身体,己经完全不听大脑的使唤。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僵硬地,缓缓地,将那张黑色邀请函,放在了秦世安宽厚而有力的手掌上。
在卡片离开指尖的那一刻,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虚幻的解脱感。
审判,终于还是来了。
秦世安的目光垂下,落在那张纯黑的卡片上。
当他看到正面用烫金工艺镌刻出的那几个字时,他周身的气场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的他是冰山,那么这一刻,他就是冰山之下即将喷发的火山。
那股压抑到极致的危险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沸腾。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张制作精良的硬卡纸,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谁给你的?”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宋亦然的嘴唇翕动着,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要说谎,想要搪塞过去。
可就在这时,沈澈那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声音,仿佛跨越时空,在她脑海中响起。
“秦夫人,这是一个为你量身打造的舞台……”
“你甘心一辈子,都做一只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吗?”
“这场风暴,需要一个引子,而你,就是最完美的那个。”
这些话语,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刺入了她被恐惧麻痹的神经。
是啊,舞台……
这场对峙,不就是舞台的第一幕吗?
那个叫沈澈的男人,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甚至将这场审判的名字,都提前印在了邀请函上——金色的牢笼!
一股病态的、奇异的兴奋感,从她心底最深处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迅速取代了恐惧。
她不再是那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她是一个即将登台的演员!
宋亦然的眼神,在秦世安都没有察觉的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份深入骨髓的惊慌,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她迎上秦世安那双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审视目光,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极淡、极诡异的弧度。
“一个……能看懂我的人。”
她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在说梦话的语气,回答了他。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死寂冰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秦世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预想过她的所有反应——痛哭流涕的求饶,歇斯底里的辩解,或是死不承认的狡辩。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用这样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来回应!
一个能看懂她的人?
这是在暗指他不懂她吗?是在控诉他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错愕与被冒犯的怒火,瞬间冲破了他那层名为“体面”的伪装。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掌控,出现了裂痕。
“你再说一遍。”秦世安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子。
“我说,”宋亦然抬起下巴,第一次没有躲闪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是一个,能看懂我画的人,一个……能看懂我内心的人。”
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但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宋亦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恨、不甘、压抑,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秦世安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出来,放在阳光下寸寸炙烤。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森然与嘲弄。
“很好。”
他像是被彻底激怒的暴君,却依旧维持着上位者最后的“风度”。
“啪!”
他猛地将手中的黑色邀请函摔在光洁如镜的红木茶几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不休。
“这个所谓的艺术展,”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着宋亦然,“我不许你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
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禁令。
是神祇对凡人下达的,不容违抗的旨意。
宋亦然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但紧接着,秦世安的下一句话,彻底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的火苗,完全扑灭。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亦然,我提醒你。”
“你是我秦世安的妻子,是我秦家门楣上的一件装饰品。装饰品,就该有装饰品的觉悟。”
“你敢踏出这个庄园的门一步去见那个男人……”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残忍与暴戾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我就让送你这张请柬的人,连同他的所谓艺术,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中了宋亦然的灵魂。
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而秦世安这句充满血腥味的威胁,就是那座将她所有退路都彻底斩断的铡刀。
消失……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消失”两个字,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这一刻,宋亦然终于彻彻底底地认清了现实。
她所处的,根本不是什么家,而真真切切,是一座金色的、华丽的、坚不可摧的牢笼。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狱主,是她的神,是掌控她一切的暴君。
恐惧,在这一瞬间,从她的心中被彻底驱散了。
当绝望抵达顶点,剩下的,便只有破釜沉舟的疯狂。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所有的情绪——恐惧、慌乱、悲伤——都己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冰层之下,燃起的、足以焚烧一切的决绝火焰。
她看着秦世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世安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掌控失效的烦躁,转身大步离开。他需要去动用他的力量,查清楚这张黑色请柬背后,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觊觎他的所有物。
沉重的关门声,宣告了这场审判的暂时休庭。
巨大的客厅里,再度只剩下宋亦然一个人。
寂静,压抑。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沙发上静坐了许久。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张红木茶几。
她弯下腰,用微微颤抖的指尖,将那张被秦世安遗弃的黑色邀请函,重新捡了起来。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的指腹,轻轻抚过那几个烫金的大字——【金色的牢笼】。
一抹凄美而决绝的笑容,在她苍白的唇角,缓缓绽放。
她走到客厅角落的电话旁,拿起听筒,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老式拨号盘上,精准而稳定地拨出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嘟……嘟……”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
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沉静的呼吸,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着她做出最后的抉择。
宋亦然握紧了听筒,对着那片沉默,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声音,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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