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石磊分别后，陆衍没有片刻耽搁。
他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宗门后山的密林之中。
这里是杂役弟子都鲜少踏足的区域，路径被疯长的杂草所掩盖，高耸的古木遮天蔽日，将正午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而诡异的阴影。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陆衍将自己的呼吸压制到最低，每一步都落在枯叶最少的地方，避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他前世虽然是个金融狗，但这一世杂役的身份，却让他对宗门内每一条可以藏身的小路都了如指掌。
这是他唯一的优势，也是他现在保命的本钱。
“妈的，张狂这孙子，真是阴魂不散。”
陆衍侧身躲在一棵巨树之后，灵识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几道属于内门弟子的气息正来回扫荡，其中夹杂着压低了的咒骂声。
时间紧迫。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手中的“枯龙根”变现，转化成即时战力。否则，一旦被张狂的人堵住，别说报仇，连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他加快了脚步，身影在林间忽隐忽现，目标明确——后山那道传说中的“听风瀑”。
一炷香后，震耳欲聋的水声传入耳中。
一道巨大的瀑布如银河倒挂，从百米高的悬崖上倾泻而下，砸在深潭中，激起漫天水雾。
这里便是青云宗底层弟子之间口耳相传的灰色地带——“百宝阁”的入口。
陆衍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水幕之中。
……
穿过水幕的瞬间，世界豁然开朗。
喧嚣与热浪扑面而来。
与外界的阴冷潮湿截然不同，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镶嵌着无数发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有药草的清香，有金属矿石的腥气，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就是百宝阁。
一个不受宗门法规约束，只遵循最原始交易法则的地下黑市。
放眼望去，数百个摊位杂乱无章地分布在溶洞各处，摊主们大多穿着宽大的黑袍，兜帽压得很低，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交易的修士也是如此，个个行色匆匆，充满了警惕。
陆衍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充满活力的场景，前世的职业病瞬间就犯了。
他不由得在心里疯狂吐槽。
“我的天，这哪是坊市，这简首是原始部落的以物易物现场。”
“没有统一估值，没有中间商担保，信息极度不透明，交易成本高得离谱……”
“这……这遍地都是套利空间啊！”
陆衍的眼睛亮了，那不是修士发现天材地宝的贪婪，而是金融家看到一片未经开发的蓝海市场的兴奋。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
“上古法宝残片，跳楼价甩卖，只要三百下品灵石！”一个摊位前围满了人，摊主唾沫横飞地叫卖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
陆衍瞥了一眼，嘴角一撇。
“典型的‘仙人跳’，围着的那几个八成都是托儿。这套路，放前世都是P2P玩剩下的，还上古法宝？上坟的法宝还差不多。”
他又看向另一个摊位，上面摆满了各种丹药，瓶瓶罐罐，五光十色。
“道友，我看你气血虚浮，脚步不稳，这瓶‘龙虎大还丹’最适合你！固本培元，一夜七次……咳，一夜能打七个时辰！”
“贩卖焦虑，创造伪需求，精准收割肾虚修士。嗯，营销鬼才。”陆衍默默点头，给出了专业评价。
他像一个巡视自家产业的CEO，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在心里给这些原始的商业模式打分评级。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药材摊上，堆着一堆黑乎乎、如同干柴的草根，被当成垃圾一样随意丢弃，标价更是低得离谱——十斤才一块下品灵石。
陆衍的瞳孔微微一缩。
“凝火草？”
根据系统资料库里的信息，这种草本身确实没什么用，但它却是未来某个时期，一种名为“筑基丹”的替代丹药“燃血丹”的主材料！
一旦那个丹方公布，这玩意儿的价格能翻一万倍都不止！
“原始股啊……可惜了。”
陆衍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剩的91金，换算成灵石连一块都不到，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搞长线投资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手里的“枯龙根”这个硬通货，换成能立刻提升战斗力的现金流。
问题是，找谁交易？
“枯龙根”价值不菲，而且来路敏感，一旦暴露自己就是那个抢了张狂机缘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一个有实力、守规矩、而且足够低调的买家。
陆衍的目光，不再停留在那些人声鼎沸的热闹摊位上。
作为一名合格的金融从业者，他深知一个道理：越是叫得响的，货越假；越是急着出手的，越不值钱。
真正的好东西，真正的大宗交易，从来不缺买家，只会静静地等人。
他的视线越过层层人群，最终，定格在了整个百宝阁最偏僻、最冷清的一个角落。
那里只有一个摊位。
摊位上空空如也，只摆着一块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木板，上面积了薄薄一层灰。
一个瘦小的老头趴在木板上，似乎正在打瞌睡，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麻衣，看起来就像个行将就木的凡人老农。
整个百宝阁喧嚣无比，唯独他这里，安静得像一片孤岛，连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地绕开走。
就是他了！
陆衍心中瞬间做出了判断。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能如此“门可罗雀”还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这要么是个无人理睬的傻子，要么……就是这里真正的“做市商”，真正的“庄家”！
陆衍赌后者。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种特殊的节奏上，在嘈杂的环境中，竟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他来到摊位前，站定。
老头依旧趴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己经睡死过去。
陆衍也不着急，静静地站了三息。
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敲那块满是灰尘的黑色木板。
“笃。”
“笃。”
“笃。”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老头的耳中。
老头依旧没动。
陆衍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掌柜的，收好东西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桩……能让你三个月不开张的大生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原本如同睡死过去的老头，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竟是精光爆射，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瞬间洞穿人心！
就在这股强大的气机锁定陆衍，两人即将进入正题的刹那——
“妈的，那小子属泥鳅的吗？这么半天都找不到！”
一个暴躁而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溶洞入口方向传来。
“搜仔细点！张师兄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百宝阁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最有可能藏着他！”
陆衍的心，猛地一沉。
是张狂的人！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
几道强横的气息正骂骂咧咧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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