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宫宴，太极殿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皇室宗亲、文武百官齐聚一堂，衣香鬓影，言笑晏晏，然而在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是无数暗流涌动的目光与心思。
作为“九千岁身边那位的沈姑娘”，沈未晞的出席本身，就吸引了无数或明或暗的打量。
她今日并未过分装扮，只着一身烟霞色银线绣缠枝莲纹的宫装，长发绾成优雅的惊鸿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简约却不失贵气。
她安静地坐在裴琰下首稍后一些的位置，姿态娴雅，背脊挺首，面容平静无波，仿佛周遭那些探究、好奇、甚至带着轻蔑的目光都与她无关。
唯有在目光偶尔掠过对面席位上那个身着明黄太子常服的萧景宸时，她眼底最深处才会掠过一丝淬冰的恨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太子萧景宸的目光，却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眼前的沈未晞，比他记忆中那个温婉柔顺的未婚妻，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与气度。
那是一种经历过磨难、破茧重生后的冷艳与从容，眉眼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增添了属于女人的妩媚与坚韧，在宫灯的映照下，容光慑人，竟比在场所有盛装打扮的贵女都要耀眼。
而这种耀眼，如今却与他毫无关系，尽数归属于那个他恨之入骨的阉人！
一股混合着强烈占有欲、被背叛的愤怒以及不甘的邪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几次借故起身，向裴琰和沈未晞敬酒，言语间看似客气，实则夹枪带棒。
萧景宸借敬酒挑衅：“九千岁真是好福气，独占佳人，叫旁人好生艳羡。”
裴琰淡淡一笑：“太子慎言。沈姑娘名节清白，岂容殿下戏说。”
萧景宸语带讥诮：“清白？可惜明珠暗投，落在……”
“落在本王手里，”裴琰截住他，“总好过落在狼子野心之人手中。”
萧景宸脸色一沉，又被裴琰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怒火中烧却发作不得。
裴琰端坐席上，面色淡漠，对于太子的挑衅，他只偶尔掀一下眼皮，用几句不咸不淡、却总能精准噎住对方的话挡回去，西两拨千斤，让萧景宸的拳头如同打在棉花上，憋闷得几乎内伤。
而沈未晞更是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那些含沙射影的话，只在裴琰举杯时，才微微颔首示意，姿态恭顺却疏离，更衬得萧景宸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然而，丝竹声声里，席间低语像细针，扎在沈未晞耳边：
“她曾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不知怎的被退了……”
“听说是被歹人劫持，失了清白，只好投奔九千岁苟活，也算是条路……”
“一个阉人，哪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是玩玩罢了……”
“太子殿下都不要的人，九千岁还当个宝，真是……口味独特。”
“她呀，不过是换了个屋檐，从东宫换到了‘阉宦’的府里，哪里有什么清白可言。”
“跟着一个不能人道的，守活寡不说，还得被人指指点点，可怜是可怜，也活该。”
“一个‘后院宠人’，也敢坐得那么正，九千岁真是把她抬举到天上去了。”
“她这步棋走得也‘妙’，靠上九千岁，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
这些话，句句诛心。
承天帝、太后和皇后都听得一清二楚，却假装没听见。
承天帝甚至嘴角微扬，像是在看戏；拾月凤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太后闭目养神，佛珠转得更欢；皇后只是象征性地咳了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
太子萧景宸听了，更是掩不住得意，心里暗暗窃喜：“看吧，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而沈未晞，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心里对连累了裴琰充满了愧疚。
就在这时，裴琰只是冷冷地瞥了那些嚼舌根的人一眼，吐出两个字：“聒噪。”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瞬间震住了全场，所有闲言碎语戛然而止。
宴至中途，丝竹声稍歇，舞姬退下。
沈未晞觉得殿内有些气闷，便低声向裴琰示意，起身离席，前往偏殿更衣。
返回时，她刻意绕开了人多的地方，选择穿过御花园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径。
冬夜的御花园，寒梅映雪，月色清冷，别有一番幽静。
然而，这份幽静很快就被打破。
“未晞！”
一个压抑着怒气的熟悉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未晞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萧景宸却几步冲上前，一把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行将她拽停。
“放手！”沈未晞吃痛，用力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她猛地抬头，冷冷地看向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旧情，只有冰封千里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
这眼神深深刺痛了萧景宸，他眼中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求而不得而产生的扭曲执念。
“你告诉孤！是不是那个阉人逼迫于你？他用什么手段控制了你？你说啊！只要你回到孤身边来，之前的一切，孤都可以不计较！孤甚至可以求父皇，恢复你太子妃的名分！”他语气急切，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
沈未晞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极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太子殿下请自重。臣女与千岁爷之间的事情，与殿下您，早己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萧景宸被她这副划清界限的姿态彻底激怒，语气变得更加阴狠毒辣，“沈未晞！你别忘了！你曾是孤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全京城都知道你本该是孤的女人！如今你却自甘下贱，跟着一个不能人道的阉宦，成了满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你把你沈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笑柄？”沈未晞嗤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梅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比起太子殿下您弑师、杀兄、构陷忠良、结党营私、视人命如草芥的勾当，未晞区区个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目光如最锋利的冰刃，首刺萧景琰心底，“谁说我跟着千岁爷，就是笑话？”
萧景宸脸色骤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戾气覆盖：“你胡说什么！休要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殿下您心知肚明。”沈未晞字字如刀，带着重生的恨意，“殿下欠我沈家的，欠我父亲的，欠我兄长的，那一笔笔血债，我沈未晞在此对天立誓，迟早会连本带利，一一向你讨回来！”
“沈未晞，你在胡说什么？孤怎么就欠你沈家血债了？即使是孤要了你沈家的性命，你凭什么讨？就凭你？还是凭那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阉货？”
萧景宸怒极反笑，猛地用力将她拉拽到自己胸前，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低头，灼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语气充满了恶意的羞辱和一种扭曲的占有欲，“未晞，你别傻了！他裴琰就是个太监，一个残缺的废物！他懂什么风月？能给你什么男女之乐？跟着他，你不过是守活寡，白白浪费你这副好容貌、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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