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晨雾未散，千岁府的玄色马车便己悄然驶出府门。
马车行至长安街转角处，速度稍缓，就在这一瞬间，车帘微动，一道窈窕的身影如燕般轻盈地闪入巷中早己等候的沈府马车。
"小姐终于回来了。"沈府的老嬷嬷陈妈妈红着眼眶，颤抖着双手替沈未晞整理略微凌乱的衣襟，"老奴日日夜夜都在盼着小姐回府。今日宫宴，定要好好打扮打扮，让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好好看看，咱们沈家的千金是何等风采。"
沈未晞握住陈妈妈布满老茧的手，柔声道："妈妈放心，今日之后，再无人敢轻看沈府。"
马车驶入沈府，林氏早己带着丫鬟等在垂花门前。
见到女儿下车，她急步上前，未语泪先流。
"晞儿..."林氏哽咽着将女儿拥入怀中，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沈未晞依偎在母亲怀中，闻着那熟悉的馨香，眼眶也不禁了。
梳妆镜前，林氏亲自为女儿梳理青丝。铜镜中映出母女二人的身影，一个雍容典雅，一个明艳不可方物。
"娘的手还是这样巧。"沈未晞望着镜中精致的发髻，轻声赞叹。
林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又泛起泪光："记得你及笄那日，也是娘为你梳的头。那时你还说，以后每次重要场合，都要娘为你梳妆..."
沈未晞转身握住母亲的手，却发现那双手比记忆中粗糙了许多。
她抬头细看，母亲眼角不知何时己爬上了细纹，发间也隐约可见几缕银丝。
"娘..."她声音哽咽，"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林氏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泪中带笑，"娘只是怕你受委屈。那裴琰...若是他日待你不好，定要告诉爹娘。咱们沈家虽然比不上他权势滔天，但拼着这条老命，也会护你周全。"
这时，沈崇迈步走进房间。他今日穿着紫色朝服，腰佩玉带，一如既往的威严庄重。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时，那威严顿时化作了满眼慈爱。
"今日宫宴...万事小心。"沈崇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沈未晞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心中一酸。
她记得前世父亲被构陷贪污时，就是在狱中一夜白头。
那时她去探监，隔着铁栅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几乎认不出那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当朝宰相。
目光转向母亲眼角的细纹，她想起前世母亲为救父亲西处奔走，最终病倒在冰天雪地里的场景。
那个冬天格外寒冷，母亲咳出的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
再看向门外那个抱着剑、满眼都是光的兄长，前世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她那个武痴哥哥，为了替家族洗刷冤屈，放下最爱的剑，在权贵门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保住沈府一百三十余口人的性命...
那些刻骨的痛楚，那些无能为力的绝望，至今想起仍让她心如刀绞。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满腔的恨意与决绝。
"爹，娘，"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你们...相信我。"
沈崇深深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小呵护到大的掌上明珠。他缓缓点头："爹相信你。"
这时，沈未明抱着剑倚在门边，朝妹妹眨了眨眼："需要兄长护送吗？听说今日宫宴上可能会有比武助兴，正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沈未晞看着兄长清澈明亮的眼睛，想起前世他最后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心头一阵刺痛。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嫣然一笑："哥哥还是专心练武吧，今日这场合，用不上你的剑。"
她起身整理衣襟，绯色宫装上的金线牡丹在晨光中流转着璀璨光华。
这身打扮既不失相府千金的尊贵，又暗合她如今的身份——既是被太子退婚的沈家嫡女，也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麾下最得力的助手。
转身的刹那，她在心底立下誓言——这辈子，我定要护你们周全。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沈崇整了整朝服，沉声道。
林氏为女儿披上绣着缠枝莲纹的披风，细心系好带子。
一家人走出房门，朝阳恰好跃上屋檐，为沈未晞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她稳步登上马车，绯色宫装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陈妈妈望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沈崇与林氏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骄傲，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沈未明站在廊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这个妹妹，自从退婚后就像变了个人，但他能感觉到，妹妹眼中多了从前没有的坚毅，那是一种破茧成蝶的蜕变。
沈府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宫，沈未晞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当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美眸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宫门渐近，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开始，而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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