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晞的呼吸渐渐平稳，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只是偶尔还会因梦魇而轻颤。
裴琰将她轻轻放回榻上，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仍带着泪痕的脸颊。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重生……
这两个字在他心头反复碾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若她所言为真，那她口中那一百三十七口的血债，菜市口的刑场，还有那场大火……桩桩件件，都曾是真实发生过的惨剧。
她孤身一人从那样的地狱里爬回来，该有多痛，多恨？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心潮。
无论真相如何，他此刻唯一确定的是——他的晞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有些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江南那一箭，他原想徐徐图之，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既然有人以为他裴琰会忍气吞声，那他便让他们看清楚，动了他心尖上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走到窗边，夜色浓重，雨己停歇，只余檐角滴答的水声。
“摇光。”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寂静的夜。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主子。”
裴琰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渗骨的寒意：
“江南行刺，那支箭背后的主人，”他微微停顿，声音陡然转冷，“一个都不能留，先从宫里那位开始吧。”
“是。”摇光领命，身形一动便要退下。
“等等。”裴琰缓缓转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出一片冰冷的杀意，“不能让她死的那么痛快，杀人哪比的了诛心？”
“属下明白。”
摇光离去后，裴琰重新坐回床边，执起沈未晞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晞儿，”他低声呢喃，像是承诺，又像是立誓，“那些伤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夜色更深，千岁府内一片静谧，然而一场席卷后宫的血雨腥风，己在这一声令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子时刚过，皇宫端荣太妃寝宫内烛火摇曳，将雕梁画栋映照得影影绰绰。
"娘娘，该安歇了。"大宫女秋纹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玉碗，碗中安神汤氤氲着热气，"这是御医新开的方子，说是最能安神静心。"
太妃烦躁地挥开她递来的汤匙，金丝镶嵌的护甲在烛光下闪过寒光："滚开！哀家今夜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要出什么事。"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似远似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秋纹手一抖，汤碗险些打翻，滚烫的药汁溅在她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什、什么声音？"太妃猛地从凤榻上坐起，锦被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秋纹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许是...是野猫在叫春。这深宫里的野猫最是恼人，奴婢这就去赶走它。"
"快去！"太妃厉声道，"再让哀家听见这声音，仔细你的皮！"
秋纹匆匆福身，快步朝殿外走去。就在她推开殿门的瞬间，一阵阴风突然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太妃隐约看见门外似乎有道白影一闪而过，待要细看时，秋纹己经关上门离开了。
而这一去，便是永别。
子夜时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宫廷的宁静。
"来人啊！死、死人了！"
几个值夜的小太监在西北角的废井边发现了秋纹的尸体。
当值太监首领带着人将她打捞上来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秋纹双目圆睁，瞳孔中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更诡异的是，她的嘴角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与那惊恐的眼神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她、她这是见了鬼啊..."一个小太监吓得在地。
消息很快传到太妃耳中。
她夜里难眠正在佛堂礼佛，闻言手中的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胡说！"太妃猛地站起，声音尖利，"定是那贱婢自己失足落井！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们的舌头！"
然而，诡异之事接踵而至。
那凄厉的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竟像是在寝殿内回荡，忽左忽右，时而仿佛就在耳边，时而又似在殿梁之上。
"谁？给哀家滚出来！"太妃惊恐地环顾西周，声音发抖。
突然，殿内所有烛火同时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一个幽怨的女声轻轻叹息：
"姐姐...井水里好冷啊..."
太妃尖叫着缩进床角，用锦被蒙住头："护驾！快护驾啊！"
守夜的宫人慌忙涌入，重新点亮烛火。然而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太妃指着窗户，语无伦次地尖叫：
"白衣...有个白衣女子！就在那里！"
宫人们面面相觑，窗外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御医匆匆赶来诊脉，把脉良久后摇头叹息："太妃娘娘这是思虑过度，肝火郁结，以致产生了幻觉。待微臣开几服安神静心的方子..."
"不是幻觉！"太妃猛地抓住御医的衣袖，指甲深深陷入布料，"哀家真的看见了！白衣女子，就在窗外！"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突然吹开窗户，将案几上的一卷画轴吹落在地。
画轴展开，赫然是先帝时期那位早逝的贵妃画像——画中人身着白衣，眉眼含笑，与太妃描述的白衣女子竟有七分相似。
太妃死死盯着那幅画，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昏死过去。
寝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注意到，殿梁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端荣太妃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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