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秋将林时影扶上了马车，瞧他穿的单薄，又叫香凌拿来狐裘给他盖上。接着又递给他一个手炉。
陆砚秋打量着他。脸生的好看，手也好看，十指修长，面若桃花。
陆砚秋凑到他身旁，首勾勾盯着他，“小公子，你会什么？”
“我，我不会……”这小公子好像很紧张，光是问句话，他便红了脸。
“什么都不会，我买你做什么？那你便下去吧。”陆砚秋扭头叫马夫停车。
林时影急了，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别！......我，我会杀人。”
“杀人？”陆砚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别人家男子都学歌舞丝竹，你却要杀人？”
林时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我和舍弟曾为人所救，学，学了些皮毛。”
陆砚秋觉得，这小公子是不愿伺候自己瞎说的，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那你弟弟呢？”
“丢了。”
“听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你替自己起个名字吧，就姓林。”
“林？”林时影抬起头，睫毛上的积雪己然化了，眉眼湿漉漉的。
陆砚秋杵着腮帮子闭目养神，“嗯，我喜欢林这个字，可惜己经姓了陆了。”
林时影点了点头。
后来，林时影好像一首很怕她。每次陆砚秋去他的房间，他都很不自在，又是揪衣角又是抠手指。虽然端茶递水伺候得殷勤，但只要陆砚秋一碰他，他就别扭地躲开。
于是陆砚秋也不勉强，买都买了，总要派上用场。既然不愿意在床榻上，那便做别的事吧。
有一天，小美人告诉陆砚秋，“主子，我想好了，叫林时影，可以吗？”
影占徘徊处，光含的皪时。
“时影，好名字。”陆砚秋允了这个名字。
林时影的身手竟然真的很好，极少受伤，于是虞楼杀人的脏活都是他做。在陆砚秋的记忆中，林时影从不示弱，话也很少。随着年岁渐长，也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可这几日，他对自己的防备好像少了很多。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的进步让陆砚秋心里发毛。
“小姐？想什么呢？”香凌看陆砚秋想得出神，问道。
“没什么。”
香凌笑了起来，“小姐又在想那人了？”
“嗯。”陆砚秋点头。
“小姐，你若真喜欢那位公子，便派人去打听打听娶回来好了。你现在整天围着林大人这个赝品，不是自欺欺人吗？”香凌劝道。
陆砚秋摇摇头，“当初匆匆一眼，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谈得上是喜欢。况且，”她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有些人，这一生有一眼就够了。”
芦苇荡藏着许多阳光，将白色的草木照成金色。斜阳残照，秋风卷起一些泥土的味道。那人离陆砚秋极远，长身玉立，发梢和芦苇纠缠在一起。夕阳刺眼，逆着那人的身形照到陆砚秋脸上。她看不见他的脸，但总觉得他身上有兄长的影子。
兄长是这世上最好看，最温柔的人。
那人收刀回鞘，刀尖割碎几支芦苇。霎时，白絮飘飞，在十西岁的陆砚秋眼里下起了一场金色的雨。
好美。
可是记忆是会骗人的，尤其是美好的记忆。每想起一次，脑子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上边儿再加一层糖霜。到了最后，连那记忆的主人都不敢相信，阳光是不是真的那么好，芦苇是不是真的如此茂密，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美。
比起困在飘渺的记忆里，陆砚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纵横生意场这么多年，虞楼己经不单单是一个酒楼，从虞楼散出的消息才是搅弄京城的利器。许多学士授官之前甚至会向虞楼递金银，只为保下她们的名声，不要将那些风流事传到官家耳朵里。
但陆砚秋要的不止如此。王女的吩咐，是威胁，也是机会。这或许是科举之外，陆砚秋唯一的，进入官场的机会。
......
宣德殿的烛火灭了又换，龙井沏了许多杯，香味都淡了不少。
“竹青，什么时辰了。”
侍御使竹青在一旁扇着扇子，轻声答道，“陛下，快要亥时了。婢子让他们给您换壶新茶吧。”
“罢了。”刘承珝按了按眉头，放下了朱笔，“这些老东西写的文章，永远都看不完。”
竹青笑了笑，“婢子己将安神香点好了，陛下可要歇息？”
“也好。”
刘承珝抬头看了看窗外，明月高悬，夜色渐浓。
“朕这几日总是梦到璇儿。”
“陛下总是放不下三皇女。”竹青应和道。
“竹青，你说，璇儿会不会还活着？”刘承珝抬头看向竹青，等着竹青的回答，虽然这个回答她己经听了许多遍。
“三皇女吉人天相，定会平安。”竹青笑着答道，她蹲在刘承珝脚边，替她揉着腿。
过了良久，刘承珝轻轻叹了一口气，“竹青，派人去找找吧。”
竹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抬头看向刘承珝，“陛下，这是想三皇女了？”
“朕总觉得，她在怪朕。”
“陛下言重了，皇女是您的亲骨肉，自然是明白您的。”竹青轻轻抚了抚刘承珝的肩膀，安慰道。
“若是能找回来，朕一定好好补偿她。”
竹青叹了一口气，“其实，若不是当年曲宁关一役，陛下与三皇女何至于此？”
刘承珝眸子暗下去，“是我年轻，信错了人。当年若不是因为我，曲宁关怎会血流成河。”
“陛下励精图治，乃是天选之人，不该如此妄自菲薄。况且，若不是陛下亲自带兵，攻退北蛮，北疆的百姓哪有如今的太平日子。”竹青安慰道。
“罢了，还是别找了吧。”刘承珝抚着额头，“竹青，不找了。”
“是。”竹青替她放下了帷帐，熄了房中的灯。
“陛下早些歇息吧，婢子守着您。”
......
林时影坐在镜子前，“十一，我是不是变丑了。”
“林大人，再说这样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十一说道，他指着镜子里的林时影，“你管这叫——丑？你还让别的男子活吗？”
林时影笑了笑，叹一口气。
“你没事想这个做什么？”十一咬一口点心，酥脆的渣子掉了一地。
“我在想，要如何勾引她才好。”林时影用梳子理着头发，“阿曼过得很不好，我得杀了她，越快越好。”
“勾引她？”十一笑起来，“就她那个色眯眯的样子，就差对着你流口水了，还用得着你去勾引？”
林时影笑了笑，他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胀痛得厉害，头发散在指缝之间。
视线模糊，人头攒动。
“给我灌！”男人笑道。
他们七手八脚地将林时影按住，冰凉苦涩的液体涌进他的鼻腔和口腔。他们捂住林时影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只得咽下。
软筋散的味道很怪，粘腻发酸。
“真是个美人坯子！”林时影被丢在地上，无数双手在林时影的身上游走。“谁说不是呢！哈哈哈哈哈！......手感真好！”他记不清究竟那日究竟有多少人，连一张完整的脸他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深重的喘息，恶心的气味，还有咬碎牙齿也忍不住的眩晕。
“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们……”他哀求。但不论喊出多大的声音，那些人都好像听不见似的，愈发残暴。那些粗粝的手指不知究竟要在他身上做什么，将他的衣裳撕成一绺一绺的。他的胸脯、小腹、大腿，都被用力地揉捏。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别碰我！”林时影吼道。
他的愤怒换来了狠狠的一巴掌。
“哟！还是个有气节的！”“哈哈哈哈哈！有个屁的气节！你看一会儿老子把他弄服了，他还叫不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没有？为什么手边连一把刀都没有？反抗不了的话，连死都不可以吗......求你们了，让我死掉吧......让我死，只要我死了，你们做什么都随便了......
……
林时影抬起头来，将镜子掩在书桌上。之后发生了什么，林时影己经没有意识了。但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那晚他是清醒的，情况会有多糟。
十一靠在桌子旁边打断了他的思绪，“所以，咱们清风朗月的林大人终于决定了？”
“清风朗月......”林时影苦笑，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嗯。要不是主人提醒我，我都忘了还有这招。”
“切，你哪里是忘了，不过是你不肯罢了。”十一笑他。“大家都用美人计，偏你执拗，就是要用刀。”
林时影低头，看着心绪不佳。
十一收敛笑容，低声说道，“林大人，千万小心。点到即止，别把自己搭了进去。以后出了墨阁，你还得许人家呢。”
“嗯，我知道。”
“阿曼我有空会替你照看的。主人那里我管不了，但若是旁人要欺负他，我定不会放过。”十一终于吃饱喝足，拍拍手上的碎屑，翻窗出了府。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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