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澜住的竹灵轩,离林时影的月影轩并不远。竹林冷得很,鸟雀也多,入了夜倒是安静。
“澜公子?”林时影叩响了竹灵轩的门。
不一会儿,听澜披了一件外袍,拿着烛台,将林时影引了进去。
“林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听澜点着了书桌上的蜡烛,火光蓦地照在林时影脸上。
看起来听澜己经准备歇下了,屋子里的灯都己经灭了。
“叨扰了,”林时影点头致歉,“三日后王女殿下邀小姐府上一聚,小姐吩咐我们与她同去。”
听澜脸上没有半分惊讶的神情,也一改往日胆小娇弱的嘴脸,“好。”
林时影他传完了话,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喜欢她?”听澜问道。
林时影听见他这话,停下了脚步,半转过身去打量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听澜灭掉了书桌上的蜡烛,手上的烛台把他的脸映得通红,像一个厉鬼,“你是不是喜欢她。”
林时影笑了笑,“在下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怎敢觊觎主子?”
听澜不答他,“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澜公子算是什么人,问我这样的话?”林时影也不答他。
听澜吹灭了烛台,屋子里的光蓦地暗了下去,“和你一样的人。”
林时影凑近他,摸上腰间的刀,“哦?澜公子觉得......我是什么人?”
听澜绕到他身后,推着刀柄将刀插了回去,“在下不知。不过我知道,林大人是很在意小姐的。”
“所以呢?”
“所以我来这么些日子,陆小姐好似从未宿在林大人那里呢。”听澜用袖子挡住嘴巴笑了笑。
林时影也笑了,“澜公子,莫要五十步笑百步。”
“哈哈哈,林大人说的是,所以咱们当好好想想怎么办才好啊。”听澜也不气恼,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嗯......那依澜公子高见,应当如何呢?”林时影打量着他。
听澜走到窗边回过头,眸子映着月光,“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杀了石许。大人不觉得,他恩宠过盛了吗?”
“哈哈哈哈……难怪澜公子同我说这许多怪话。原来,是想借刀杀人?”林时影嗤笑起来。
“林大人这是什么话,杀了石许,既帮了我,不也帮了林大人你自己吗?”听澜坐下,抬头看着林时影。“我听说,你和他素来亲厚。你杀他,他的魂魄想来也很易安歇。”
“嗯,公子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林时影点点头,“不过,还有一个办法……”他脸色一沉,抽出佩刀,将刀背架在了听澜的脖子上,“比如,我现在先杀了你,然后再与石公子好好伺候小姐。”
冰凉的触感让听澜不自觉地仰起了脖颈,颈上的璎珞敲在刀刃上发出脆响。
是陆砚秋赏他的吗?真好看,好看得让人妒忌。
“你敢。”听澜瞪着眼睛冷声道。
瞪眼睛没用的,这样的眼神吓不退林时影,倒像是在挑衅他。
他勾起嘴角,刀尖挑起听澜颈上的璎珞,“公子不信啊,那试试。”他将刀尖翻转,向着他的喉咙迎过去。
“住手。”听澜紧闭眼睛呵道。
林时影没有收力,反手挑断那条璎珞,绳子像鲜血一样断开,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滚满了整个房间。
“小姐是虞楼之主,要宠谁都是应当的,我劝你早些收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好好想想怎么让她高兴。”林时影眼里尽是冷漠,垂眸盯着听澜。
“林大人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样的话?府君吗?”听澜嗤笑。
林时影眼神暗下去,甩开了他的胳膊。
“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还不如我呢,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训我。”听澜弯下腰去捡那些珠子,床底和桌底都十分难够,桌角磕到了他的额头。
听澜将那些珠子拢起来数了数,还是少了一颗。他将珠子用锦囊装起来,收在了柜子里。
“再说,见不得人的心思,难道你就没有吗?”听澜猛地站起来,揪住林时影的衣领,“林大人,你就敢说,小姐留宿旁人,你心中没有半分恨意吗?”他往前走,接着说,“你就不想她身旁、心里,只有你一人吗?”
林时影冷笑,甩开他的手,拍了拍衣裳。这衣裳是陆砚秋刚赏的料子做的,若是扯坏了可怎么好。
“我不配。”
林时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听澜,你更不配。”
“疯子。”
……
林时影从竹林灵轩出来,进到房间正准备坐下,十一突然从窗外窜了进来,吓得他险些刺了他一刀。
“林大人,是我!”十一也被林时影吓了一跳,“是我,冷静啊,冷静。”
“。”由于房间太黑了,十一看不清林时影的脸,但他有理由怀疑,林时影绝对翻了一个白眼。
“你能不能从正常的门进来?不要整日上窜下跳的。”林时影点燃了灯,屋子里霎时亮了起来。
“哎呀知道了,真啰嗦。”
林时影从袖子里拿出陆砚秋给他的存纸,递给十一,“明替我去宝和楼取回来。”
十一接过单子,两眼冒光,“哇塞!金丝珊瑚璎珞、金玉双莲臂钏、玛瑙镶金手串......”
林时影眼神警告了他一下,命他噤声。
“小姐赏你的?”
“嗯。”
“她可真宠你啊……”十一咂咂嘴,嘀咕起来。
林时影不与他多说,“我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林大人,出什么事了?”
“无事。”
十一察觉到林时影的状态有些不太对,便没再多说什么,关门离开了。
林时影攥着佩剑蜷缩在床上,黑夜长的看不见尽头。当初应该要个别的赏赐,这佩剑好硬,抱着冷冰冰的。
......
两日后,到了去觐见王女的日子。陆砚秋在马车上等了许久都不见林时影的影子。
“林大人愈发不像话了。”香凌在马车里对着陆砚秋骂道,“这都半个时辰了,便是嫁衣都应该换好了。”
陆砚秋被她逗笑了,“罢了,就让他多准备一会儿,他素日里也没去过这样的场合。”说罢拉开车帘吩咐下边的十一,“十一,你去看看你家公子可装扮好了?”
“是。”
“大人,你好了没有?她在催了!”十一在门上敲了好几下也没人应门。
“我......”林时影声音很小,“林大人,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十一没听清,在门外问道。
“十一,帮我叫一下小姐......”
“奥。”十一翻了个白眼,“切,叫一下小姐~”他骂骂咧咧去找陆砚秋。
陆砚秋久等林时影不来,现在还要自己亲自去请他,香凌说的没错,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林时影,你在磨蹭什么。”陆砚秋一脚踹开房门,见林时影站在梳妆镜前,摆弄着脖子上的白玉玛瑙背云,几乎要将自己捆起来了,脸急得通红。
“主子。”林时影见陆砚秋生气了,赶忙跪到了她面前,“主子恕罪,我不会戴这个。”
林时影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陆砚秋,他今日的打扮倒精致了不少。头上一根檀木白玉簪,着一身蓝白锦云袍,手上一条玛瑙多宝手串,腰戴一个羊脂玉环,肩上还挎着一条洒金披帛。
陆砚秋心头一动,林时影是很漂亮。但这三年他总是一席黑衣,不着粉饰,今日一番装扮,当真是动人心魄。
“我们林大人,连这个都不会戴?”陆砚秋问道。
林时影摇摇头,“主子恕罪,我没有带过这样的璎珞。”
“这是背云。”陆砚秋轻声说道。
林时影不知道什么是背云。在进虞楼前的日子,别说是首饰,就是衣服也没有穿过几件好的。
而且,他也用不上首饰。杀起人来既会禁锢动作,还容易发出声响暴露自己。
陆砚秋眼看天色己晚,去迟了恐怕王女又要借题发挥。
“罢了,改日再戴吧。”
“是。”林时影把背云好好收在了匣子里,跟着陆砚秋快步走了出去。
陆砚秋想了想,突然转身拉住他,拽着他的袖子绕着前后看了看,似乎还是带个背云好看些。
“走走走,我亲自给你带。”说着便拉着他进了屋。
林时影顺从地跟着她。
林时影从匣子里拿出背云,交给了陆砚秋,又跪在了陆砚秋面前。
陆砚秋笑了笑,走到他身后,伸手将背云环在陆砚秋颈前,“你很喜欢跪着吗?”
林时影想转头回话,又被陆砚秋的手指按了回去。
“没,没有。”
“有凳子不坐,非要跪着,做什么?”陆砚秋在他脖子上摆弄着。
主子坐着,他就站着;主子站着,他就跪着;若是主子跪下了,他便要拜,越低越好。林时影一首都是这样被教的。
“属下的身份,不敢坐。”
“你的身份?”陆砚秋将下巴搭在林时影肩上,气息扑在他的耳后,“什么身份?”
林时影又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想解释。可这一转头不要紧,嘴唇却正正碰在了陆砚秋的脸颊上。
她的脸颊很软,有温度。
林时影的睫毛蹭在陆砚秋的颧骨上,痒痒的。
只一瞬,林时影便弹开了。
陆砚秋深色的眸子亮了几分,“我说怎的非要叫我过来,原来林大人是在想这种事啊。”
林时影定住了,脸红的不像话。
完蛋,完蛋,完蛋!
林时影!你在干什么!?
“主子恕罪!我不是有意的。”林时影解释道。
陆砚秋一勾嘴角,拽着背云的链子勒住了林时影的脖颈,“林时影,我瞧着你是想换个身份吧。”
“属下......不敢。”林时影仰着头,棕色的眸子被阳光照成了琥珀色。颈上的伤痕结了痂,看着像吻痕一样。
陆砚秋咽了咽口水。“这些年替我做事,是委屈了你,只要你愿意,我……”
“不委屈。”林时影答道,打断了陆砚秋。
在虞楼的这三年,是林时影能记住的人生中,最好的三年了。
背云在林时影的腰窝摇摇晃晃,闪着光,长长的流苏垂在地上。
“林大人又拒绝我。”陆砚秋拨了拨他背后的珠子,“起来吧。”
“是,谢主子。”林时影真的很听话,只要跪下,陆砚秋不吩咐,他是不会起来的。
陆砚秋把他买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毛病,所以时常也会想,这个小美人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时影站起来,跟着陆砚秋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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