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试探
“任谁经历这些，都难免慌乱。现在想起来也不晚。”
她手指在名册上逐行划过，神情专注。
宁安澜的心也提了起来，屏息等待着结果。
如果此“碧珠”就是彼“碧珠”，那么安贵妃……在这重重迷雾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那条通往荷池西北角的指令，又意味着什么？
刘嬷嬷的手指在名册上仔细划过，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她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看向宁安澜：
“查到了。宫中登记在册的宫女里，名叫‘碧珠’的，只有一人，正是安贵妃宫中的二等宫女，赵碧珠。”
宁安澜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是她！
“宫里撞名字的事虽非绝无仅有，但大多会刻意避开，尤其是主子近前得脸的，更不喜与旁人重名。”
刘嬷嬷合上册子，语气沉重，“看来，小翠纸条上那个‘碧珠’，九成就是她了。”
宁安澜点头，分析道：“如此说来，小翠与安贵妃宫中的碧珠必有联系。只是不知这联系是私下的，还是……”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安贵妃是否知情？”
刘嬷嬷立刻摇头，脸色更加严肃：“安贵妃母家势大，在朝中根基深厚，她本人性子也骄纵，绝非易与之辈。”
“前些日子她似乎是染了什么疾，脸上起了疹子，避着人养了好一阵子，连皇上都许久未见。也就是最近这两日才听说好些了，皇上前儿个才去她宫里坐了片刻。”
她看向宁安澜，眼中带着明确的警告：“无论如何，在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可轻易惊动安贵妃，更不能让她察觉我们在调查她宫里的人。”
“否则，打草惊蛇还是小事，若因此与她和她背后的家族对上，后果不堪设想！”
宁安澜深知其中利害，连忙道：“嬷嬷放心，安澜明白轻重。此事必须暗中进行，最好能寻个机会，私下接触一下那个碧珠，探探她的口风。”
刘嬷嬷沉吟道：“私下接触……需得找个万全的借口，不能引起任何怀疑。安贵妃宫里规矩严，想要不声不响地把人叫出来问话，恐怕不易。”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线索似乎近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无法轻易触碰的屏障。
宁安澜想起自己之前威胁碧珠时，是利用了她与外男私传物品的把柄。
或许……这次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只是必须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宁安澜蹙眉沉思片刻，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抬眼看向刘嬷嬷，眼神里带着决断：
“嬷嬷，那碧珠身在安贵妃宫中，消息未必灵通。”
“小翠身亡、王嬷嬷被灭口，这些事发生在慈宁宫，她一个贵妃宫中的二等宫女，若无特殊渠道，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小翠已死。”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不如……由我假借小翠之名，去会一会她？”
“就约在纸条上所说的‘荷池西北角’。或许能诈出些她们之间的秘密，看看她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刘嬷嬷闻言，脸色骤变，立刻反对：“这太冒险了！那碧珠若与小翠相熟，极易识破！万一她惊动旁人，或是本身就有问题，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宁安澜却似乎下定了决心，分析道：“嬷嬷，正因她们可能相熟，才更值得一试。”
“小翠已死，死无对证。我只需模仿小翠的口吻，以纸条为信物，约她私下相见。”
“她若心中有鬼，或真与小翠有未了之事，多半会来。她若不来，或反应异常，我们也算是一种试探。”
她见刘嬷嬷仍不放心，继续道：“我会格外小心，若见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总好过我们如今像无头苍蝇般，明知线索就在眼前却无从下手。”
刘嬷嬷看着她坚定而清亮的眼神，知道她所言有理。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担忧，最终却还是妥协了：“罢了！你这孩子，看着温顺，胆子却比天还大！就依你的想法去试试吧。
”
“但切记！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抽身！老身会派两个可靠的心腹，远远跟着你，以防不测。”
“多谢嬷嬷！”宁安澜心中一暖，知道刘嬷嬷是真心为她考虑，“安澜定会小心行事。”
转眼便到了纸条上约定的日子。
宁安澜提前设法，从几个与小翠相熟的低等宫女口中，旁敲侧击地问出了小翠平日最爱穿的一件藕荷色旧衫和常梳的发式。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宫灯尚未完全点亮。
宁安澜换上一身颜色相近的衣裳，刻意将头发梳得松散些，模仿小翠的习惯，低着头，尽量缩着肩膀。
让自己看起来身形更接近小翠一些，匆匆赶往宫中那处较为偏僻的荷花池。
越靠近西北角，人迹越是罕至。
秋日的傍晚，荷塘里只剩残败的荷叶梗子，在渐起的夜风中发出窸窣的声响，听起来格外瘆人。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宫漏声，更衬得此地阴森可怖。
宁安澜依着记忆，找到一处假山石的阴影后藏身，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手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
独自一人待在这种地方，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小翠溺死的水池离这里似乎也并不太远……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回想了一下刘嬷嬷的安排。
有两个身手不错的慈宁宫侍卫，就埋伏在不远处的树丛后，一旦她发出信号或是情况有异，他们会立刻现身。
想到这点，她心中的恐惧才稍稍减退了些，凝神屏息，仔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抹天光也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只有稀疏的星子和一弯残月投下微弱的光芒，勉强能看清池塘边摇曳的枯荷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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