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里的“投喂”风潮,愈演愈烈。
念念的小口袋,就像一个无底洞,每天都能装回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好吃的。
这首接导致了顾家的生活水平,在某个方面,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比如,以前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高级点心,现在成了念念的日常零嘴。
林婉清看着孙女每天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各种糖果饼干,心里是又骄傲又好笑。
她不止一次地跟顾振国念叨:“你看看你那个儿子,自己没本事讨人喜欢,倒是生了个万人迷的闺女,走到哪儿都有人抢着送吃的。”
顾振国则捻着胡子,一脸的理所当然:“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我们家念念,天生就是有福气的!”
家里的气氛,因为念念的到来,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而,这份欢乐之下,一丝属于这个时代的、现实的忧虑,也正悄悄地笼罩在这个家庭之上。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念念坐在地毯上,用爷爷给她削的小木块搭着房子。
而奶奶林婉清,则戴上了老花镜,坐在灯下,摊开了一个小本本,手里还拿着几张印着字的纸票,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念念好奇地看了一眼。
那个本本上,写着很多她不认识的字,后面还跟着一些数字。
而那几张纸票,她好像见过,奶奶每次去供销社买东西,都要带上它们。
“唉……”
林婉清看着本子上的支出记录,和手里那几张下个月的肉票、粮票,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准确地落入了念念的耳朵里。
她抬起头,看到奶奶的脸上,没有了白天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看不太懂的、叫做“发愁”的表情。
“怎么了,老婆子?”
顾振国走过来,给她续了杯热茶。
“还能怎么,”林婉清指了指院子里挂着的、那仅剩的最后几条腊肉,“你看看,家里的肉,眼看就要见底了。”
她拿起铅笔,在小本本上算着。
“你前前后后送出去的人情,加起来都快半头猪了。咱们家自己吃的也不少,特别是念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缺了营养。”
“可下个月的肉票,全家上下加起来,就那么几斤。这点肉,塞牙缝都不够啊!”
“总不能……总不能以后顿顿都让孩子跟着我们啃窝窝头,吃咸菜吧?”
林婉清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前段时间,因为念念带回来的野猪和狍子,家里的伙食标准,可以说是整个大院里最好的。
顿顿有肉,餐餐见油。
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了每天都能给孙女做点好吃的,现在一想到下个月可能连肉末都得省着吃,她这心里就堵得慌。
顾振国也沉默了。
他虽然是将军,但也不能搞特殊化,每个月的供应都是有定量的。
他可以动用自己的人脉,偶尔弄一些紧俏物资,但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物资匮乏,这是整个时代的难题,就算是他们,也无法完全幸免。
坐在书桌前看文件的顾远洲,虽然一言不发,但他握着钢笔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
母亲的话,像一根针,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可以解决最复杂的科研难题,可以设计出最精密的仪器,却无法解决女儿下一顿想吃肉的问题。
这让他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能力,产生了一丝无力感。
大人们的忧愁,弥漫在客厅的空气里。
他们没有刻意避讳念念,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是听不懂这些的。
但他们都错了。
念念确实听不懂什么叫“肉票”,也不懂什么叫“计划经济”。
但她的观察力,却比任何成年人都要敏锐。
她看到了。
看到奶奶脸上消失的笑容。
看到爷爷沉默的表情。
看到爸爸紧锁的眉头。
她还看到了饭桌上的变化。
今天的晚饭,就没有红烧肉了,只有一小碟炒得干巴巴的肉末。
奶奶把那仅有的一点肉末,全都拨到了她的碗里,自己一口都没舍得吃。
原来……是肉肉快没了吗?
念念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碗里那几粒珍贵的肉末。
一个最简单,也最首接的逻辑链条,在她小小的脑袋里清晰地形成了。
肉肉,没有了。
所以,奶奶,不开心了。
爷爷和爸爸,也跟着不开心了。
整个家,都不开心了。
她慢慢地,将碗里的那几粒肉末,一粒一粒地,小心翼翼地吃掉。
然后,她放下了碗筷,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向了院子里那几条孤零零地挂在月光下的腊肉。
她的身后,是家人们沉重的叹息。
她的眼前,是即将被耗尽的“快乐源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小小的胸膛里涌动。
那是一种……类似于“责任感”的东西。
这个家,是她的。
爷爷、奶奶、爸爸,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不开心!
念念默默地,攥紧了自己那双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小拳头。
那双黑葡萄一般,纯粹又干净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坚毅而又决绝的光芒。
不就是肉肉吗?
山里,还有好多好多。
她要去。
她要去把那些好大好大的肉肉,都打回来。
她要让奶奶和爸爸,天天都有肉吃!
让他们,天天都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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