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经很深了。
那辆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像一滴融入黑夜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顾家书房的灯却亮了整整一夜。
顾远洲没有睡。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金光闪闪的、没有任何编号和文字的特殊勋章。
这是上面通过秘密渠道单独给念念颁发的。
一枚属于国家“秘密小英雄”的无名勋章。
他的目光穿过书房的窗户,望向了隔壁那个小小的、亮着一盏昏黄床头灯的房间。
那里睡着他的女儿。
一个刚刚用一句“有小虫子”就挽救了整个国家级重点项目,避免了无法估量损失的……三岁半的奶娃娃。
顾远洲的指尖轻轻地着勋章上那冰凉的纹路。
他的大脑,那颗曾经只为数据和公式而疯狂运转的超级大脑,此刻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他不再去试图用科学来解释女儿身上发生的一切。
因为他发现,当他放弃用逻辑去解构,而是用一个父亲的心去感受时,所有的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那不是“异常”。
那是上天赐予他,赐予这个家的……守护神。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想法。
或许他穷尽一生去研究的那些冰冷的仪器和数据,其存在的最终意义,就是为了在此刻能够更好地去保护那个睡在隔壁房间的、小小的、温暖的生命。
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那颗常年冰封的心脏。
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名为“责任”的、滚烫的温度。
……
从那天起,顾家的画风就变得有些奇妙。
最显著的变化来自于顾远舟。
他依旧是那个不苟言笑、气质清冷的冰山科学家。
但他那座冰山好像……开了一个小小的、只对某个人开放的暖气口。
以前他的书房是整个顾家的“禁地”。
别说孩子了,就是顾振国和林婉清,在没有要紧事的时候都不会轻易踏入。
可现在这间“禁地”里却多了一个常驻的“小住户”。
每天下午,当顾远洲需要在家处理一些非核心的图纸和数据时。
一个穿着蓝色小工装的、小小的身影,就会像条小尾巴一样哒哒哒地跟在他的身后。
然后自己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从客厅里拖来一张属于她自己的小板凳。
再“砰”的一声稳稳当当地放在爸爸那张大大的书桌旁边。
她也不吵也不闹。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
有时候她会拿着爷爷给她削的小木人自己跟自己玩过家家。
有时候她会从爸爸的笔筒里抽出一支没有墨水的旧钢笔,学着爸爸的样子,在一张废纸上画一些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图纸”。
更多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做。
就只是托着小下巴,仰着小脑袋,用那双黑漆漆的、像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正在台灯下专注工作的爸爸的侧脸。
她喜欢看爸爸。
喜欢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喜欢看他握着钢笔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喜欢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墨水味道。
那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就像一艘漂泊了很久很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温暖的港湾。
而对于顾远洲来说,这种感觉更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一开始他很不习惯。
一个活生生的“热源”就坐在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那小小的、均匀的呼吸声像一根羽毛,总是不经意地撩拨着他那需要绝对专注的神经。
他甚至还试图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这个“困扰”。
他拿出了自己大学时期学习的《儿童心理学》,试图从书里找到一种能让“人类幼崽”保持绝对安静的、科学的育儿方法。
他尝试过给念念一本印满了彩色昆虫的科学图册。
他指着书上那只拥有复杂翅脉结构的蜻蜓,用一种讲解实验报告的、无比严谨的语气,对女儿说道:“念念,你看,这是蜻蜓,学名Anisoptera。它的翅膀,是自然界最优的空气动力学结构之一,其飞行时的悬停和变向原理,至今仍是我们仿生学研究的重要课题……”
结果他那堪比催眠曲的讲解还没进行到三分钟。
坐在小板凳上的那个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一点……像个不倒翁一样钓起了鱼。
最后“咚”的一声,小小的额头轻轻地磕在了书桌的边沿上。
她被磕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爸爸,嘴里还软软糯糯地嘟囔了一句:“爸爸……蜻蜓……不好吃……”
顾远洲:“……”
他的第一次“科学育儿”尝试以完败告终。
他又尝试过用“物质激励法”。
他从那个己经快要堆满的“零食抽屉”里拿出一块最甜的巧克力威化,放在念念面前。
然后用一种谈判的语气对她说道:“我们来做一个约定。”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能保持三十分钟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那么这块巧克力就作为奖励给你。”
念念看着那块散发着香气的巧克力,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真的做到了。
她像一尊小小的雕塑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巧克力。
那副为了吃的而拼命忍耐的样子,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然而三十分钟后。
当顾远洲信守承诺将那块巧克力递给她时。
念念却没有立刻吃掉。
她用她那双小小的、肉乎乎的手笨拙地将那块威化饼干掰成了两半。
然后她举起那更大的一半递到了爸爸的嘴边。
“爸爸,吃。”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好的,一起,吃。”
顾远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软软的,涨涨的。
他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见底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大脑里所有关于“实验”、“奖励”、“行为逻辑”的冰冷词汇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感情。
是无法用任何公式去计算,也无法用任何逻辑去推演的。
它就是那么简单那么纯粹。
你对我好,我就想用我最好的东西加倍地对你好。
他张开嘴有些僵硬地将女儿递过来的那半块威化吃了下去。
很甜。
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东西。
从那以后顾远洲放弃了所有“科学育儿”的尝试。
他不再试图去“管理”或者“引导”女儿。
他开始学着去享受。
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父女俩的、安静的陪伴。
他工作累了会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眼。
那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在那里。
像一个最忠实的、最可爱的……专属挂件。
看到她,他那因为复杂数据而绷紧的神经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甚至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
每次攻克一个技术难题或者完成一张复杂的图纸后,他都会伸出手轻轻地揉一揉女儿那柔软的、带着一股奶香味的头发。
而念念也总会在这时仰起小脸,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点羞涩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束光,能照亮他整个世界的阴霾。
这天下午。
顾远洲刚刚完成了一份重要报告的最后校对。
他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低头准备去揉一揉自己的“专属挂件”。
却发现小板凳上是空的。
念念不知何时己经跑到了窗边,正扒着窗台踮着脚尖好奇地朝外面望着什么。
顾远洲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窗外是顾家那个不算大的小院。
院子里奶奶林婉清正在晾晒刚刚洗好的被单。
爷爷顾振国则在角落里侍弄着他那几盆宝贝得不得了的兰花。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小院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多好。
顾远洲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难得的、名为“幸福”的涟漪。
他将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念念,在看什么?”
“看奶奶爷爷。”
“嗯,那是奶奶和爷爷。”
“还有爸爸。”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了顾远洲的脖子,小脑袋亲昵地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
“嗯,还有爸爸。”
顾远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们是一家人。”
念念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做出了总结。
“对,我们是一家人。”
顾远洲抱着怀里这个小小的、却仿佛拥有全世界的女儿,看着窗外那和谐安宁的景象,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却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从他的脑海深处悄然浮现。
他想起了那个己经快要被他遗忘的名字。
那个在法律意义上还是他妻子也是念念亲生母亲的女人。
苏晚。
如果……如果苏晚看到眼前的这一切。
看到那个被她当成拖油瓶一样抛弃的女儿,如今正被一家人像眼珠子一样捧在手心。
她……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起了一圈冰冷的、带着点讽刺意味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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