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气氛比昨日更显凝滞。
桌子中央依旧是一盆稠粥，一碟野菜，但多了一小盘王氏用新买回的盐和油精心炒制的野菜，油光润泽，香气扑鼻。然而，这难得的“丰盛”并未驱散空气中的紧张。
姜远坐在桌边，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一天水米未进让他眼底发青，但脊背依旧挺得笔首，维持着读书人最后的体面。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不肯看任何人。
林晚月视若无睹，平静地给孙子石头夹了一筷子油炒野菜，然后端起自己的碗。“吃饭前，说几件事。”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第一，往后家里活计，分工明确。大山主要负责田里、力气活；王氏操持家务，做饭、洗衣、喂养鸡鸭；远哥儿……”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姜远瞬间紧绷的侧脸，“读书之余，需分担部分杂务，例如打扫院落、整理柴火、照看后山的作物。”
姜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屈辱：“娘！我是童生！岂能做这些贱役！”
林晚月放下碗，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嗒”。“何为贱役？自食其力，供养自身，便是贱役？那你这十几年，吃的米，穿的衣，又是谁做的‘贱役’换来的？”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字字如锥，“圣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家院落都打理不清，谈何治国平天下？”
姜远被噎得面色涨红，想引经据典反驳，却发现母亲的话竟隐隐契合了某些圣人之言，只是从未有人如此首白地将扫地与天下联系在一起。
“第二，”林晚月不再看他，继续道，“禁止无端打骂。家中无论长幼，有事说事，有理讲理。王氏，”她看向大儿媳，“你是我姜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不是买来的奴婢，往后做事挺起腰板，若有错处我自会指出，但不会再随意叱骂。”
王氏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婆婆，眼圈瞬间就红了，连忙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应道：“……是，娘。”
姜大山也愣愣地看着母亲，又看看妻子，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似乎不太理解，但又觉得……这样好像是对的。
“第三，便是昨日说过的，不劳者，不得食。”林晚月的目光最后落在姜远身上，“这条规矩，对家里每个人都一样。读书是正事，但养活你读书的这个家，同样是你分内之事。你若觉得捡石头污了你的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当代女总裁带个系统回到古代》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扫院子辱了你的身份，可以，那便饿着。等你哪天想明白，劳动不分贵贱，生存才是根本，再来端饭碗。”
说完，她不再多言，重新端起碗。“吃饭。”
姜远坐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母亲平静进食的样子，看着大哥默默喝粥不敢看他，看着嫂子偷偷抹眼泪却悄悄把炒野菜往他这边推了推的小动作，看着小侄子懵懂地吃着油汪汪的野菜……巨大的委屈、愤怒和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立感将他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土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不吃！”他几乎是嘶吼出声，转身又要冲回房间。
“站住。”林晚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远脚步一顿，梗着脖子背对着她。
“把椅子扶好。”林晚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这也是规矩。破坏了东西，就要恢复原状。”
姜远僵在原地，手指紧紧攥成拳，骨节发白。他能感受到身后几道目光的注视，如同针扎。过了好几息，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无比的屈辱，弯腰将歪倒的椅子扶正，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东厢房，再次重重关上了门。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喝粥和咀嚼的声音。
饭后，姜大山默默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落。王氏收拾碗筷的动作也轻快了些许。
林晚月走到屋檐下，那里放着几捆姜大山昨日砍回来的细竹和木头边角料。她拿起一根竹子，比划着长度，又用柴刀开始削砍。
王氏收拾完灶间出来，看到婆婆的动作，有些好奇，但还是不敢多问，只默默站在一旁。
林晚月头也不抬地说道：“过两日，我教你做个新东西，或许能让家里的布织得更快些。”
王氏眼睛微微睁大。织布更快？她难以想象。
“娘，您……您还会这个？”
“格物致知罢了。”林晚月淡淡道，“万物皆有其理，弄懂了其中的道理，便能加以利用，改善生活。这，或许比你弟弟死读的那些圣贤书，于眼下这个家更有用。”
她的声音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在王氏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格物……致知？改善生活？
东厢房的门窗紧闭，但里面的人，是否也听到了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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