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布，一点点盖住诊疗点的屋顶。苏清颜正在收拾药材，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尖细，听着格外耳熟。
“……那丫头片子就是运气好，等她栽了跟头，看陆战霆还护不护着她。”
是周明远！苏清颜手一顿，手里的药碾子差点掉在地上。周明远是镇上西医诊所的大夫，前阵子来诊疗点“参观”，看她用草药治好了县医院都没辙的老咳喘，眼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临走时还阴阳怪气地说：“民间土方子，也就骗骗老百姓。”
原来工商所那茬，是他搞的鬼。
苏清颜攥紧了拳头，刚要出去理论，手腕忽然被人抓住。陆战霆不知啥时候站在她身后，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别冲动。”
“他都骑到咱们头上了……”
“越是这样，越得沉住气。”陆战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就是想让你乱了阵脚，咱们偏不上当。”他往院外瞥了眼，“我去会会他。”
苏清颜拉住他：“别打架。”
“放心，”陆战霆嘴角勾起点冷意，“对付这种人，不用拳头。”
等陆战霆回来时，手里多了张纸，是周明远诊所的收费单，上面把几毛钱的退烧药卖成了两块，还开了一堆没用的补品。“他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敢告别人？”陆战霆把单子拍在桌上，“明天我把这单子给县卫生局送去，看他还敢不敢作妖。”
苏清颜看着他额角的汗，忽然想起他早上帮村民抬石板时，旧伤好像闪到了。她转身去里屋翻出药酒，拉过他的胳膊：“把袖子卷起来。”
陆战霆愣了下，乖乖照做。他胳膊上有道长长的疤，是去年救落水孩子时被石头划的，当时没好好治，阴雨天总疼。苏清颜倒了点药酒在手心搓热，轻轻按在他伤疤上揉，指尖触到他肌肉的紧绷，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首跳。
“轻点……”陆战霆的声音有点闷，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
“谁让你不爱惜自己。”苏清颜嘴上嗔怪，手下的力道却放轻了，拇指顺着伤疤的轮廓慢慢滑过。昏黄的油灯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喉结轻轻动了下，她的心跳忽然乱了拍子，手一抖，药酒洒了点在他胳膊上。
“对不住……”她慌忙去擦，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烫得像火烧。陆战霆猛地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差点缩回手。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说话。窗外的虫鸣、远处的狗吠，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清颜，”陆战霆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周明远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别操心。”
苏清颜点点头，抽回手时，指尖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药材，耳根却红透了。
陆战霆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发：“早些睡吧，明天还得忙呢。”
那晚的月光特别亮，透过窗棂落在药柜上，把药材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清颜躺在床上，摸着发烫的耳朵，怎么也睡不着——原来，有些心跳，比草药的味道还让人记挂。
第二天一早，周明远诊所被卫生局查了，乱收费的事捅了出来，被罚了款，还得停业整顿。他灰溜溜地关了诊所门，再也没找过苏清颜的麻烦。
诊疗点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苏清颜给陆战霆擦药酒的次数多了，陆战霆来帮忙劈柴挑水的时间也勤了。村民们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都乐开了花——这俩孩子，早该走到一块儿了。
张奶奶看着苏清颜给陆战霆缝补衣服时，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清颜啊，针脚再密点，不然风钻进去，他该着凉了。”
苏清颜的脸红了，手里的针线却更稳了。她知道，日子就像这针脚，一针一线，慢慢缝，总能把零散的日子，缝成温暖的布，裹着两个人，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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