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上那刺眼的一幕，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沈清欢的心里。接连几天，她都显得有些恹恹的，工作时虽然依旧专业，但那份由内而外焕发的光彩似乎黯淡了些许。
她不再主动关注顾寻的任何消息，连工作邮件的回复都变得异常简洁公事化。那个仅他一人可见的朋友圈动态，被她悄悄设置了私密。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那份突如其来的酸涩和不确定感，重新评估自己这场孤注一掷的追逐是否值得。
就在她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新的工作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橄榄枝，伴随着新的风波，向她抛来。
这天，经纪人王姐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找到她。
“清欢！天大的好消息！顾寻工作室那边发来了正式的合作邀约！”王姐将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语气激动，“不是单个项目，是独家模特合约！他希望你能成为他接下来一系列重要艺术创作和商业项目的首选、甚至唯一合作的模特！”
沈清欢愣住了，接过那份装帧精美的意向书，指尖微微发颤。
独家模特合约？
这在时尚圈和艺术圈都意味着极高的认可和地位。意味着摄影师将他的艺术视角和商业价值，在很大程度上与这个模特深度绑定。对于模特而言，这不仅是资源的倾斜，更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顾寻……他竟然想和她签独家？
晚宴上那个温婉女子的身影瞬间闪过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一边与别的女人举止亲密，一边又向她抛出如此重磅的合约？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说，在他眼里，她沈清欢终究只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合作伙伴，与私人感情毫无瓜葛？
那份因他欣赏眼神和风雨送暖而积累的甜蜜与信心，在此刻变得有些可笑。
“条件呢？”沈清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听不出喜怒。
“条件非常优厚！”王姐兴奋地指着条款，“报酬是行业顶尖水平，而且承诺每年至少有两个大型艺术创作项目和三个顶级商业广告的拍摄机会。最重要的是，合约里明确表示，会尊重你的艺术表达和个人发展，不会过度消费你的形象……”
王姐滔滔不绝地说着合约的好处，沈清欢却有些心不在焉。优渥的条件在意料之中，以顾寻的品味和她自身的价值，他绝不会在待遇上亏待她。但这份合约背后代表的含义，却让她心乱如麻。
他是因为认可她的专业能力，才提出独家合作？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那个“别的原因”，让她既隐隐期待，又害怕再次自作多情。
“清欢，你怎么了？这不是你一首希望的吗？”王姐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地问道，“能和顾寻长期绑定，对你的艺术口碑和商业价值都是巨大的提升！多少超模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是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沈清欢闭了闭眼。如果是在慈善晚宴之前接到这份邀约，她大概会欣喜若狂。但现在，那份酸涩如同未散的阴云，笼罩在她的心头。
“我需要考虑一下。”沈清欢将意向书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考虑？”王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清欢，你是不是……和顾摄影师之间发生了什么？”作为经纪人，王姐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清欢近期情绪的低落和对顾寻态度的微妙变化。
沈清欢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眉心：“王姐，帮我回复那边，就说我需要时间评估合约细节和对我未来发展规划的影响，会尽快给他们答复。”
王姐看着沈清欢坚决的神色，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去沟通。不过清欢，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你要慎重。”
王姐离开后，沈清欢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意向书出神。
“独家模特”……这西个字像带着魔力，诱惑着她。这确实是她事业上的一大步，能让她接触到更顶尖的艺术资源，摆脱单纯商业模特的标签。
可一旦签下这份合约，她和顾寻之间，就彻底被绑在了名为“工作”的战车上。那些刚刚萌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将何去何从？是会因为在更紧密的合作中茁壮成长，还是会被这明确的职业关系彻底扼杀，再无转圜余地？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确定，顾寻提出这份合约，究竟是出于纯粹的艺术考量，还是掺杂了哪怕一丝一毫的私人情感？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是沈清欢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知性的女声，带着一丝熟悉感。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沉——是慈善晚宴上，那个站在顾寻身边的女子！
“我是，请问您是？”沈清欢稳住心神，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你好，沈小姐，冒昧打扰。我叫林薇，是顾寻的师姐，也是他在马赛美院时的同学。”女子自报家门，语气落落大方。
师姐？同学？
这个身份让沈清欢有些意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
“林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林薇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天晚宴上看到你，就觉得你的气质非常特别。我目前正在筹备一个关于‘东方美学与现代性’的艺术项目，不知道沈小姐是否有兴趣参与？我觉得你的形象和表现力，非常契合我的主题。”
又是一个工作邀约？而且来自顾寻的师姐？
沈清欢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是巧合？还是顾寻授意？或者是这位林师姐自己的主意？
“谢谢林小姐的赏识，”沈清欢谨慎地回答，“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项目？方便的话，可以先把项目资料发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林薇爽快地答应，“我稍后就把初步方案发到你的工作邮箱。这个项目得到了几家重要艺术基金的支持，预计会在威尼斯双年展的平行单元展出，我相信对沈小姐的艺术履历会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威尼斯双年展？这确实是极具分量的艺术平台。
挂断电话后，沈清欢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顾寻的独家合约，林薇的重量级项目邀约……这一切似乎都围绕着顾寻展开。她仿佛被卷入了一个以他为中心的漩涡。
她点开电脑，很快收到了林薇发来的项目方案。方案做得非常专业，概念清晰，资金和展陈计划都很明确，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严肃的艺术项目，并非儿戏。林薇在邮件里还特意提到：“Alex（顾寻）也觉得这个项目很适合你，向我推荐了你。”
顾寻推荐的？
沈清欢看着这行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向她师姐推荐了她？是在为她的职业发展考虑？还是……某种更迂回的示好或补偿？
她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这两个突如其来的机会，像甜蜜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事业上的巨大诱惑，与情感上的不确定性，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抉择。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无论是顾寻的合约，还是林薇的项目，她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弄清楚，顾寻对她，到底抱着怎样的想法。
那个在风雨中为她送伞的男人，那个在晚宴上与师姐谈笑风生的男人，那个向她抛出独家橄榄枝的男人……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而他提出“独家模特”的背后，想要的，究竟只是一个完美的合作者，还是……更多？
沈清欢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数日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打下了几个字：
【顾老师，关于独家合约的事，我想和您当面谈一谈。您方便吗？】
她需要首视他的眼睛，从他的反应里，找到答案。
无论那个答案是什么，她都必须去面对。
这场由她开始的游戏，主动权，似乎正在悄然转移。而她，需要重新夺回主导权，至少，是对自己内心的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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