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寻那通不甚愉快的电话结束后，沈清欢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带着几分委屈和烦躁。她理解顾寻的在意，但那种带着质疑的语气和隐隐的醋意，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被信任。
接下来的拍摄，她更加刻意地与杜兰德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不再有任何私人层面的接触。她的专业和疏离似乎也让杜兰德明白了什么，那位大师眼中的“兴趣”渐渐淡去，重新回归到纯粹的艺术探讨与合作中。
拍摄终于顺利结束。沈清欢带着一身疲惫和复杂的情绪，返回了巴黎。
回程的飞机上，她看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与顾寻沟通。她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然而，当她拖着行李箱，打开公寓门时，预想中的冷战或尴尬并没有出现。
顾寻正站在客厅的中央，工作台被临时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贴满了各种照片、草图和研究资料的情绪板。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居家裤，袖子挽到手肘，手里拿着马克笔，正专注地在板子上写着什么。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
西目相对。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沈清欢看不懂的、异常明亮的光芒。没有质问，没有不悦，仿佛之前电话里的那点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回来了？”他放下笔，朝她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然后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拥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视。沈清欢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鼻子一酸，将脸埋在他带着淡淡松木香的胸膛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辛苦了。”顾寻低声说，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摸着，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没有提杜兰德，没有提那通电话，只是用行动表达着他的思念和……歉意？
沈清欢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他：“顾寻，关于杜兰德先生……”
“不用说了。”顾寻打断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神坦诚，“是我反应过度了。我相信你。”
他的信任，来得如此首接而干脆，反而让沈清欢有些措手不及，准备好的解释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我……”她张了张嘴。
“先看看这个。”顾寻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牵着她的手，走向那面巨大的情绪板。
沈清欢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情绪板上贴满了各种影像资料——有她在杜兰德镜头下充满时间厚重感的照片，有顾寻之前为她拍摄的、充满生命力与挣扎的《破碎与重建》系列，还有一些关于细胞分裂、宇宙星云、古老壁画、现代城市废墟的图片……各种看似毫不相干的元素被并置在一起，充满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一种奇异的哲学思辨感。
板子的中央，用粗重的马克笔写着几个词：
【时间切片】【生命痕迹】【她·即永恒】
“这是……？”沈清欢疑惑地看向顾寻，心跳莫名加速。
顾寻的目光落在情绪板上，眼神灼热，充满了创作者特有的兴奋和专注：“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一首在想杜兰德的那个主题——‘时间与永恒’。”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沈清欢，眼神深邃而认真：“他在你身上寻找的是被时间雕琢后的、静态的‘永恒之美’。但我觉得，真正的永恒，不在于抗拒时间，而在于记录时间流淌过的每一个瞬间，捕捉生命在时间洪流中留下的、动态的、真实的痕迹。”
他的话语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沈清欢的思绪。她看着情绪板上那些对比强烈的图像，仿佛看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艺术路径——一条是杜兰德的，沉静、宏大，如同博物馆里陈列的古董；而顾寻所构想的，则是流动、鲜活，如同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每一朵浪花都是独一无二的永恒。
“所以……”沈清欢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期待。
“所以，”顾寻接过她的话，目光紧紧锁住她，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我想和你一起，做一个联合创作项目。”
“联合创作？”沈清欢愣住了。摄影师和模特的合作司空见惯，但“联合创作”意味着更深层次的、平等的艺术参与和思想碰撞。
“对，联合创作。”顾寻的语气肯定，“不仅仅是我是摄影师，你是模特。而是我们共同构思，共同探讨，作者“包菜不生”推荐阅读《一眼即永昼》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用我们的视角，去诠释我们理解的‘时间与永恒’。你不仅是画面的主体，更是这个项目的联合创作者之一。”
他指着情绪板：“你的经历，你的感受，你对生命和时间的理解，都将成为这个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尝试多种媒介，静态摄影、动态影像、甚至可能结合装置艺术……记录你不同状态下的生命痕迹，将它们如同‘时间切片’一样并置、串联，构建一个独属于我们的、关于‘她·即永恒’的叙事。”
这个构想大胆、前卫，充满了挑战，却也极具吸引力！它完全跳脱了传统时尚摄影或肖像摄影的范畴，更像是一个行为艺术与观念摄影的结合体。
沈清欢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热。她看着顾寻，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信任、期待和一种将她视为真正灵魂伴侣的认同感。
之前因为杜兰德而产生的那点芥蒂和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忽然明白了顾寻之前那莫名的醋意从何而来——那不仅仅是对她这个人的占有欲，更是对他与她之间那种独一无二、无法被复制的艺术共鸣与灵魂契合的捍卫！
杜兰德看到的，是作为“缪斯”的沈清欢。
而顾寻想要的，是作为“联合创作者”的沈清欢。
这其中的差别，天壤之别。
“怎么样？有兴趣吗？”顾寻看着她眼中燃起的光芒，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知道，这个提议一定能打动她。
沈清欢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情绪板前，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张图片，每一个词语。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张《破碎与重建》的照片，那是她与顾寻共同挣扎、共同新生的见证；又划过杜兰德镜头下那个沉静如水的自己……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她”。
如果将这些“时间切片”汇聚在一起，会呈现出怎样一个完整的、立体的、真实的沈清欢？又会如何诠释顾寻所说的“她·即永恒”？
一股巨大的创作激情和跃跃欲试的冲动，在她胸腔里澎湃。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顾寻，伸出了自己的手，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
“顾寻，我们合作吧！”
不是作为模特，而是作为平等的伙伴。
用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理解，他们的艺术，共同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作品。
顾寻看着她伸出的手，和她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火焰，笑了。那是一个真正舒心而愉悦的笑容。他伸出手，与她紧紧相握。
“合作愉快，沈清欢……女士。”他故意用了正式的称呼，眼神里却满是缱绻的温柔。
联合创作的提议，像一剂强效的融合剂，不仅瞬间化解了之前因“前辈的醋意”而产生的小小隔阂，更将他们两人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从恋人、工作伙伴，晋升为灵魂与艺术上真正的知己与同盟。
接下来的日子，公寓变成了一个狂热的创作工坊。情绪板上的内容不断丰富，讨论的声音时常持续到深夜。他们争论，他们碰撞，他们互相启发。
沈清欢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指令的模特，她积极地贡献着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甚至开始学习使用相机，从她的视角去捕捉顾寻工作的瞬间，作为“时间切片”的一部分。顾寻则完全将她视为平等的合作者，认真倾听她的每一个构思，尊重她的每一次表达。
那种精神层面高度共鸣、共同为一个艺术目标而奋斗的感觉，让沈清欢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她看着在灯光下与她就一个光影细节激烈讨论的顾寻，看着他因为一个绝妙构思而骤然发亮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柔软的爱意。
这个男人，吃醋的方式都如此……别具一格。
他没有选择争吵或冷战，而是用了一个更高级、更契合他们灵魂的方式——用一个更具挑战性、更能证明他们之间独特联结的艺术项目，彻底将那个“前辈的阴影”驱散，并将他们的关系牢牢地锁定在同一个创作轨道上。
这大概就是艺术家的浪漫吧。
霸道，却让人无法抗拒。
联合创作的提议，如同一座灯塔，不仅指引了他们艺术上前进的方向，更照亮了他们情感世界里，那片名为“彼此成就、共同成长”的崭新大陆。
而属于他们的，“她·即永恒”的篇章，才刚刚开始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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