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驶离“春日序曲”时，陆衍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姿势，背脊挺首，面无表情。然而，车厢内镜面般光滑的表面，却映不出他此刻脑海中的波澜。
“您是来买花，还是来开部门周例会？”
那女人平静无波的声音，比任何商业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都更具穿透力，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还有她最后那句：“您真正想要的，恐怕不是一堆商业概念的堆砌，而是想通过某种独特的方式，让对方感受到陆氏集团的‘与众不同’和‘用心’，对吗？”
与众不同？用心？
陆衍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些词汇，在他的商业词典里，通常与模糊、低效、以及不可量化的风险挂钩。他习惯用数据说话，用逻辑链条构建决策，用投资回报率衡量价值。可那个喻清欢，她的话语，她的态度，完全逸出了他所有既定的分析框架。
她凭什么如此笃定？一个蜗居在闹市一隅，与泥土和花草为伍的女人，竟敢质疑他，质疑陆氏集团的商业表达方式？
回到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面对着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陆衍第一次感到脚下的商业帝国似乎也无法给他提供一个清晰的答案。他调出奥斯顿集团的所有资料，试图从合作方的企业文化和高层喜好中寻找突破口，然而屏幕上的数据和图表，此刻看来却有些乏味。
“一份带着特定‘故事’和‘温度’的东西。”
喻清欢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特助李明送进来的几份新礼品方案，设计精美，品牌显赫，完美符合传统商业礼仪的一切标准。若是平时，他或许会从中择一，然后迅速将此事从日程中划掉。但现在，这些方案在他眼中，与喻清欢口中那“流水线产品”并无二致。
这个女人，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面对他和他身后的陆氏集团，她没有丝毫的局促或讨好，那份从容，甚至比他见过的许多商业巨鳄更为纯粹。这不合常理。
陆衍忽然意识到，他对“有温度”这个词的理解，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试图将其量化，试图用商业逻辑去套嵌，却忽略了其最本质的属性——感知。
他开始回想花店里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生机勃勃的花草，空气中的香气，以及喻清欢在触碰花瓣时，那近乎虔诚的专注。这些，都无法用冰冷的数据来概括。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中滋生，不是愤怒，也不是全然的不悦，而是一种混杂着挫败感的好奇。这种好奇，己经超出了对一份商务礼品的关注，延伸到了那个叫喻清欢的女人本身。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头脑，在某个领域，似乎失灵了。
或许，他应该换个方式。陆衍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一些。他需要重新审视“春日序曲”，以及它的主人。要达成这份合作，他可能真的需要暂时放下那些固有的商业准则和不自觉流露的傲慢，去尝试理解喻清欢的“人间清醒”，和她所说的，花卉的“生命故事”。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迅速占据了他的思绪。他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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