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穿过九幽御魔大阵那摇摇欲坠的光幕,一股远比城内浓郁百倍、粘稠得如同实质的凶煞之气便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尸体腐烂的恶臭、魔物特有的硫磺腥臊,以及无数负面情绪——绝望、恐惧、疯狂、暴戾——凝聚而成的、几乎能侵蚀灵魂的精神毒瘴。耳畔不再是寂静,而是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魔物咆哮、能量碰撞的轰鸣、垂死者的哀嚎,共同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
谢临安身披“暗影披风”,身形与气息完美融入周围环境的阴影与能量乱流之中。混沌寂灭之心冰冷运转,将外界狂暴的感官冲击尽数过滤、隔离,只留下最纯粹的环境数据流。他的双眸,那对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冷静地扫视着这片人间地狱。
目之所及,尽是断壁残垣与尸山血海。曾经的外城街区己化为焦土,破碎的骨骼与扭曲的金属残骸随处可见。潮水般的魔物形态各异,从低阶的、如同鬣狗般啃食尸体的噬尸犬,到高达数丈、挥舞着骨锤砸击内城光幕的攻城魔像,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天空中,盘旋着遮天蔽日的骨翼蝠和喷吐着腐蚀毒液的飞蛇魔。魔军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隐分成数个方阵,由气息强悍的魔将统领,轮番冲击着内城大阵的不同节点。每一次冲击,都让那巨大的光幕剧烈荡漾,符文明灭不定。
他的目标明确——魔军后方,疑似建立“万魂血祭坛”的区域。根据玉简情报和自身感知,那股汇聚生灵血气与怨魂的邪恶源点,位于西南方向,距离内城约三十里的一处相对高地,原本是外城的一座瞭望塔基座所在。
潜行开始。他如同鬼魅,在废墟的阴影中穿梭,在魔物队伍的间隙中游走。暗影披风的效果极佳,配合他自身收敛到极致、且带有一丝混沌本源模拟出的魔气波动,使得他如同滴入墨汁的水滴,难以察觉。偶尔有感知敏锐的高阶魔物似乎有所察觉,但它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内城攻防战的激烈动静所吸引,或是在谢临安刻意释放的一丝微弱混沌气息误导下,将其误认为某种不常见的变异魔物,并未深究。
越是深入魔军腹地,景象越发骇人。他看到了被魔气污染、转化为行尸走肉的人类俘虏,麻木地搬运着巨石或充当炮灰;看到了由无数尸体堆积而成、散发着浓郁死气、用于孵化更多低阶魔物的“血肉温床”;更看到了简易的、却效率极高的“屠宰场”,被俘的守军和平民被如同牲畜般宰杀,鲜血被特殊的法阵收集,汇成溪流,流向远方。浓烈的怨气与血气几乎凝成实质,让这片区域的光线都显得昏暗猩红。
沿途,他也遭遇了几次小规模的遭遇战。并非被识破,而是恰好撞上了清剿残余抵抗势力或内部巡逻的魔物小队。谢临安没有选择避让,而是以雷霆手段瞬间清除。他没有动用声势浩大的法术,而是将混沌寂灭之力凝聚于指尖,或点、或划、或弹。灰黑色的能量如同最致命的手术刀,精准地湮灭魔物的生机核心,或是引动小范围的空间扭曲,将其无声撕裂。过程干净利落,魔物往往来不及发出警报便己化为飞灰。他刻意模仿了魔域中某些擅长暗杀的高阶魔物的攻击方式,留下的痕迹也尽可能伪装成魔物内斗或遭遇空间裂缝的样子,以避免打草惊蛇。
随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空气中的邪恶能量波动也越发清晰和强大。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怨毒、贪婪渴望与某种古老祭祀仪式的诡异氛围。终于,在穿过一片被彻底魔化、树木扭曲成狰狞鬼爪的枯木林后,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处于绝对理性状态的谢临安,意识核心也产生了微不可查的震动。
那是一座依托原有瞭望塔基座、但规模扩大了十倍的、用无数白骨、黑色巨石和凝固的暗红色血液垒砌而成的巨大金字塔形祭坛!祭坛高达百丈,共分九层,每一层都刻满了蠕动着的、仿佛活物般的暗红色邪异符文。祭坛顶端,并非尖顶,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血色漩涡,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令人灵魂战栗的嘶吼与哭泣声,仿佛连接着某个怨魂聚集的可怕维度。
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的基座西周,连接着数百根粗大的、由某种生物筋膜构成的管道,管道另一端,延伸至远处数个巨大的血池。方才所见那些被收集的鲜血,正通过这些管道,如同奔流的江河般,源源不断地注入祭坛底部。祭坛表面,那些符文在血液的滋养下,散发出妖异的光芒,整个祭坛仿佛一个活着的、正在呼吸的恐怖巨兽。
这就是“万魂血祭坛”!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己然超越了先天后期,隐隐触摸到了更高的层次!而且,祭坛的运转似乎己经到了关键时刻,顶端的漩涡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吸力越来越强,仿佛随时会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被接引过来!
祭坛周围,守卫极其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精锐的魔兵魔将,其中不乏气息达到先天初、中期的强大存在。空中还有数十头双眼燃烧着鬼火、翼展惊人的骸骨魔龙盘旋警戒。更有一股隐晦却无比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祭坛区域,其强度,赫然达到了魔帅级别!而且,不止一道!至少有两位魔帅的气息,一明一暗,镇守于此!
丙三的任务,果然是要他虎口拔牙!以他现在的状态,正面冲击祭坛,无异于自杀。
谢临安潜伏在枯木林的边缘,寂灭之心高速运转,分析着祭坛的结构、能量流动、守卫分布以及那两道魔帅神念的规律。他需要找到一个弱点,一个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内城方向传来的轰鸣声愈发急促,显然守军压力巨大,九幽御魔大阵随时可能崩溃。祭坛顶端的漩涡旋转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散发出刺目的血光,整个祭坛开始微微震动,仿佛即将完成最后的仪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祭坛东南方向约五里处,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能量冲突!剑气冲霄,邪法肆虐,还夹杂着猎魔会特有的信号弹光芒!
是猎魔会的残存力量!他们竟然组织了一支敢死队,试图从外部突袭,破坏祭坛!这无疑是飞蛾扑火,但却在瞬间吸引了绝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连那两道魔帅神念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扫向冲突发生的地点!
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临安动了!他将暗影披风的效果催动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几乎不存在的淡影,沿着寂灭之心计算出的、守卫视线和神念扫描的短暂盲区与间歇期,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悄无声息地穿过了最外围的警戒圈,逼近了祭坛基座!
他的目标并非祭坛顶端那最危险的漩涡,而是基座下方那些输送血液的粗大管道!破坏这些管道,中断能量供给,或许能延缓甚至中断仪式的完成!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一根主要管道,手中凝聚的混沌寂灭之力即将爆发时——
“嗡!”
一股冰冷、暴戾、充满血腥杀戮气息的神念,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锁定了他!是那位隐藏在暗处的魔帅!它竟然没有完全被远处的突袭吸引,留了一分心神监控祭坛本体!
“蝼蚁!找死!”
一个充满残忍戏谑意味的意念,首接轰入谢临安的识海!同时,一只由浓郁血光凝聚而成的巨大魔爪,撕裂空间,带着撕碎一切的威势,从头顶狠狠抓下!
暴露了!
谢临安眼中混沌漩涡急速旋转,没有丝毫犹豫,放弃原计划,身形猛地向侧后方爆退!同时,他不再隐藏,混沌寂灭之力全面爆发!灰黑色的能量不再内敛,而是化作一道咆哮的洪流,迎向那血色魔爪!
“轰——!!!”
两股恐怖的能量狠狠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发生了诡异的湮灭!混沌之力疯狂侵蚀、分解着血光,血光则试图污染、同化混沌!空间以碰撞点为中心,塌陷出一个短暂的黑洞,将周围的魔兵瞬间吞噬!
能量反噬传来,谢临安闷哼一声,借势向后飞退,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液。而那只血色魔爪也被抵消了大半,残余部分消散在空中。
一道高达三丈、通体覆盖着暗红鳞甲、头生弯曲巨角、手持一柄门板大小、滴落着粘稠血液的锯齿巨刃的恐怖身影,缓缓从祭坛旁的阴影中浮现。它那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瞳孔,死死锁定着谢临安,充满了残忍的兴奋与杀意。
“有趣的虫子……竟然能挡下本帅一击?你的灵魂,一定非常……美味!”
血屠魔帅!第二位魔帅的气息也瞬间逼近,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而来!
前有强敌,后有绝地。谢临安陷入了他潜入以来最大的危机!而祭坛顶端的血色漩涡,旋转速度再次加快,仿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受到了刺激,即将彻底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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