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热闹持续升温，礼物堆成了小山，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晞宝像只快乐的小蜜蜂，在众多新认识的亲人间穿梭，收获着无数的疼爱和夸赞。
她的小脑袋瓜虽然被这么多称呼搞得有点晕，但心里却像揣着个小太阳，暖烘烘、亮堂堂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温暖的、带着善意的，就像山上的师伯师叔和师兄们一样。
发完了一圈她自己画的、歪歪扭扭却心意满满的“平安符”后，晞宝并没有立刻跑开去玩新礼物，而是站在原地，微微歪着小脑袋，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大眼睛，开始逐一认真地“打量”起在场的每一位家人。
大人们只当是小孩子好奇，都含笑看着她，觉得她这认真观察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然而，当晞宝的目光落在坐在稍靠外侧沙发上的大伯母陈诗身上时，她的小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陈诗正微笑着看着眼前这温馨团圆的场面，作为法医，她性格理性冷静，情绪很少外露，但此刻眼中也充满了对侄女归来的欣慰和柔和。她并未察觉到小侄女专注的视线。
晞宝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走到陈诗面前，仰起小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怎么了，晞宝？”陈诗察觉到孩子的注视，温柔地弯下腰，轻声问道，“是不是渴了？还是想吃东西？”她以为孩子是有什么需求。
晞宝却摇了摇头。她伸出小手指，不是指向食物，而是轻轻点了点陈诗阿姨制服的胸口位置（虽然陈诗今天穿的是常服，但晞宝似乎能感觉到那里残留的气息），小奶音带着一丝困惑和认真：“大伯母身上……有冷冷的、灰灰的、不开心的小点点。”
冷冷的？灰灰的？不开心的小点点？
这稚气的描述让周围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只觉得小孩子想象力丰富，用语可爱。
陈诗也莞尔一笑，摸了摸晞宝的头：“大伯母身上可能是消毒水的味道吧？医院里总是有很多味道。”
“不是味道，”晞宝却很坚持地摇头，她努力组织着有限的词汇来描述她感知到的“气”，“是像……像下雨天阴阴的，沾在衣服上，洗不掉的那种……嗯……不开心！”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这位看起来很冷静很温柔的大伯母身上，缠绕着一些极其细微、却无法彻底消散的阴郁气息。那气息很淡，并不伤人，但积累多了，总会让人心情沉郁，夜晚难眠。这和她偶尔在山上一些年代久远的器物上感受到的残留气息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陈诗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作为法医，她常年与死亡打交道，解剖台、停尸间、各种非正常死亡的现场……即便防护再严密，心理素质再强大，那些负面能量和死亡气息或多或少都会在无形中侵蚀身心。她偶尔确实会感到莫名的疲惫和情绪低落，只是从未对外人言说，也只当是工作压力所致。
难道……这孩子真的能感觉到什么？
晞宝不等大伯母回答，又低头开始在自己的小包袱里翻找起来。这次她找得更仔细了些，嘴里还小声嘟囔：“嗯……不要平安符……要找那个……亮亮的，洗刷刷的……”
她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张看起来和之前的“平安符”略有不同的黄符。上面的朱砂图案似乎更复杂一些，线条也稍微流畅了一点点（可能是最近练习的成果）。
她拿起这张符，小脸上带着无比的认真，双手递给陈诗：“大伯母，这个给你。”
陈诗下意识地接过，好奇地问：“晞宝，这是什么呀？也是平安符吗？”
“这个是‘清心符’！”晞宝大声地宣布，这是她根据记忆里师父画的符，自己模仿改良（？）的，“师父说，遇到不开心的、洗不掉的灰点点，就用这个！贴在床头，或者放在身上，就会亮亮的，暖暖的，那些灰点点就跑掉啦！晚上睡觉觉也会香香的！”
清心符？驱散不开心的灰点点？
周围的大人们听着这充满童真的解释，笑容更加慈爱了，只觉得是小孩子美好的祝愿和神奇的想象力。
然而，陈诗捏着那张笔触稚嫩、却异常温暖的符纸，看着晞宝那双清澈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却被狠狠触动了。
她常年面对的都是冰冷和死亡，习惯了用理性武装自己，早己忘记了这种纯粹首接的关怀是什么感觉。而此刻，这个三岁的小侄女，用她最独特的方式，精准地“看”到了她深藏起来的疲惫，并送上了她认为最有效的“帮助”。
这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灵符，但这份心意，却比任何东西都更能温暖她。
陈诗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般，将那张符纸仔细地对折好，然后放进了自己贴身衬衫的口袋里，轻轻拍了拍。
她蹲下身，握住晞宝的小手，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谢谢晞宝。大伯母很喜欢这个礼物，非常非常喜欢。这是大伯母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她看着晞宝，无比认真地说：“大伯母一定会好好带着它，让它帮大伯母赶走所有‘不开心的灰点点’。”
晞宝见大伯母如此喜欢并且相信她，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用力点头：“嗯！有用的！晞宝画得很认真的！”
陈诗再也忍不住，伸手将眼前这个贴心又神奇的小侄女轻轻拥入怀中，感受着孩子身上蓬勃的生机和暖意，仿佛那些萦绕在她周围的阴郁气息，真的被驱散了不少。
周围的家人们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笑容中都多了几分动容。他们或许依旧认为那只是张普通的儿童画，但孩子这份敏锐的观察力和纯真的爱心，却让每个人都感到温暖。
沈伯渊看着母亲眼中罕有的动容和温暖，再看向妹妹的眼神里，除了宠爱，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奇和探究。
他的妹妹，似乎真的……有点不一般。
而晞宝，在成功送出“清心符”后，又像只快乐的小蝴蝶，飞向下一个目标，继续播撒她的快乐去了。
只有陈诗，时不时会下意识地碰触一下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却仿佛带着温度的符纸，心中一片柔软。
或许，这真的会有点用呢？她微笑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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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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