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煤渣跑道上的细灰,打着旋儿掠过单杠旁的空地,把林暮额前的碎发吹得贴在皮肤上。他刚被江川推得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锈迹斑斑的单杠铁杆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震得肩胛骨有点麻。怀里的信封被两人推来搡去,里面的硬币互相碰撞,发出细碎又固执的\"哗啦啦\"声,像在替林暮说话。
江川的手还死死攥着信封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连带着小臂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他的呼吸很重,胸口起伏明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风一吹,瞬间凉透。刚才吼出来的声音还在空旷的操场里荡着回音,他自己都能听见那声音里藏不住的慌乱——不是生气的慌,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心口的慌。
他手上用力,想把信封彻底塞进林暮怀里。可林暮这次没躲,反而把胳膊收紧了,像只受惊却不肯松口的小兽,死死抱着信封,指节抵在江川手背上,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粗糙和残留的机油味。
江川被他看得一愣,心里那股无名火突然卡了壳。他见过林暮很多样子:怯懦的、紧张的、低着头不敢看人时的、画画时专注的,唯独没见过这样的——眼睛里像落了点碎光,明明在发抖,却硬是撑着不肯后退半步。
他说着,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林暮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指掰开。林暮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皮肤凉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江川的指腹能摸到他手腕内侧突出的骨节,硌得慌。
他没说完。本来想什么?想买那套15块的水彩笔?想多买几本厚点的速写本?还是想偶尔能买个热乎的包子,不用总啃凉馒头?江川心里跟明镜似的,林暮那点钱是怎么省出来的——早上永远是硬馒头,连小卖部五毛钱的咸菜都舍不得买;书包侧袋里永远装着半盒快用完的铅笔头,笔尖磨得圆了还在用;上次美术课用的颜料,是老师看着可怜送的半管快干的。
这小子自己过得像株在墙缝里讨生活的野草,却把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阳光雨露\",硬塞到他手里。
江川的心脏像是被那信封里的硬币硌了一下,又酸又涩。他想起昨天在维修铺,摸到抽屉里那个硬邦邦的信封时的感觉,想起那些被摸得卷边的零钱,想起林暮涂得歪歪扭扭的胶水痕迹——那小子连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都笨手笨脚,生怕别人不知道。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却还是没放。林暮趁机把手往回抽了抽,信封滑到两人手中间悬空着,硬币的重量把信封坠得往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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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又刮过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过两人脚边。不远处有几个学生还在围观,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色外套的女生小声说:\"那不是江川吗?跟谁吵架呢?个男生嗤笑:\"还能是谁,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呗,看着就好欺负。
江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扫过去,像淬了冰。那几个学生立刻识趣地转过头,假装看别处,脚步却没挪开,显然还想看热闹。
等周围安静下来,江川才转回头,重新看向林暮。林暮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背靠着单杠,怀里紧紧抱着信封,眼睛盯着他的胸口,没看他的脸,睫毛却在微微发抖,像受惊的蝶翼。
江川突然觉得没劲了。刚才那股想把钱砸回去的怒火,像是被林暮这副又倔又软的样子浇熄了大半,只剩下堵在胸口的闷。他松开攥着林暮手腕的手,却还是捏着信封不放,指腹蹭过信封上那个被他机油弄脏的黑印子,心里烦躁得想骂人。
江川的心猛地一缩。
他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对着账本上那个刺眼的\"500\",他坐在维修铺门口的小马扎上,抽了半包烟。工具箱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有套他攒了很久的梅花扳手,是他偷偷从废品站淘来的旧件,自己打磨干净的,一套配齐不容易。他甚至查过废品站的回收价,那套扳手能卖三十多块。还有他床底下那堆攒了半年的废铜丝,捋顺了能卖二十块
这些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连他爸都不知道。
江川看着林暮的眼睛,突然想起这小子平时总蹲在他维修铺旁边画画。他以为林暮只是在画那些破自行车、旧零件,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小子的眼睛亮得很,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记在心里。他数钱时紧锁的眉头,他对着药瓶发呆的样子,他半夜在铺子里敲敲打打想多修个东西的动静林暮都看见了。
林暮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突然把信封往他怀里一推,力道不大,却很坚决。江川下意识地接住,信封沉甸甸地落进他怀里,硬币的棱角硌着胸口,带着林暮手心残留的一点温度。
江川低头看着怀里的信封,手指无意识地着粗糙的牛皮纸。风把林暮的声音吹得有点散,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进他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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