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田贞固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在山谷间回荡。
伴随着他那面目狰狞的命令，日军的整个进攻阵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轰——轰轰轰——！！！”
后方的十二门九二式步兵炮，以及刚刚从被压制中缓过气来的炮兵，立刻调整了射击诸元！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那片空无一人的旧阵地，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陈钢他们所在的这片丘陵！
铺天盖地的炮弹，拖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死神的冰雹，遮天蔽日般，向着五连的新阵地，狠狠地砸了下来！
大地，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疯狂地颤抖、呻吟！
“隐蔽！快隐蔽！”
陈钢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嘶哑地响起！
士兵们紧紧地抱着脑袋，将身体死死地贴在战壕的底部，感受着头顶上不断炸开的气浪和倾泻而下的泥土！
刚刚构筑起来的简易工事，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碎！
一段段战壕被炸塌，一个个机枪火力点，被连人带枪，掀上了半空中！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在狭窄的战壕内来回冲撞，震得士兵们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耳朵里，除了“嗡嗡”的轰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
一名年轻的士兵，被一发近在咫尺的炮弹，活活震死！他的七窍中，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身体，却完好无损！
“卫生兵！卫生兵！”
另一名士兵的胳膊，被横飞的弹片，齐刷刷地削掉，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整个阵地，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炮火，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
当那令人窒息的轰鸣声，终于渐渐停息下来时，整个丘陵阵地，己经变得面目全非！
原本还算完整的工事，此刻，己经被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倒塌的土方，和冒着青烟的弹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硝烟和血腥味！
“咳咳……他娘的！”
张大海从掩体里，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他吐出一口带着泥沙的唾沫，摇了摇被震得发昏的脑袋。
“各单位！清点伤亡！还能动的，都给老子起来！检查武器！”
陈钢的声音，及时地响起，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士兵们那有些慌乱的情绪！
“一排！减员七人！”
“二排！牺牲了五个弟兄！重伤三个！”
“三排……三排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迅速地汇总到了陈钢这里！
仅仅一轮炮击，他们，就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然而，日军，根本就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呜——呜——呜——！！！”
凄厉的冲锋号声，从山下响起！
“鬼子上来了！”
瞭望哨声嘶力竭地吼道！
所有人，都挣扎着，从废墟中爬了起来，他们抓起身边还能使用的武器，透过弥漫的硝烟，向着山下望去！
只见，黑压压的日军步兵，如同出巢的蚁群，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呐喊着，嚎叫着，向着他们的阵地，发起了潮水般的冲锋！
在步兵的前方，是十几辆发出“嘎吱嘎吱”怪响的九西式轻型坦克！这些钢铁怪兽，一边用它们那脆弱的车载机枪，向着山上扫射，一边碾压着地面上的一切，为后面的步兵，开辟着进攻的通道！
“机枪！给老子把鬼子的机枪给我打掉！”陈钢一把抢过身边一挺幸存下来的歪把子机枪，对着山下，就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
残存的几挺轻重机枪，也同时发出了怒吼！
子弹，如同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向了那群冲锋的日军！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日军士兵，瞬间就被扫倒在地！
然而，更多的日军，却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冲锋！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悍不畏死的表情！
“掷弹筒！炸他们的坦克！”王铁柱一瘸一拐地，指挥着爆破组，将一颗颗榴弹，射向了那些钢铁怪兽！
“轰！轰！”
两辆冲在最前面的坦克，履带被当场炸断，冒着黑烟，趴在了原地！
但剩下的坦克，依旧在前进！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距离，在飞速地拉近！
“手榴弹！扔！”
随着陈钢的一声令下！
上百颗木柄手榴弹，被一同拉响，带着尖啸声，如同冰雹一般，被狠狠地，砸进了日军密集的冲锋队列之中！
“轰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瞬间就在山坡上，掀起了一片由鲜血和断肢组成的死亡风暴！
成片成片的日军，被炸得飞上了天！
日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然而，他们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
后续的部队，源源不断地，补充了上来！
五十米！
阵地上的士兵们，甚至己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日军那一张张因为嗜血而扭曲的脸！
“上刺刀！”
陈钢扔掉了己经打空了弹匣的机枪，猛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缴获来的、锋利的日军指挥刀，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弟兄们！跟老子！杀——！！！”
“杀！！！”
所有幸存的士兵，都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残破的战壕里，一跃而出，迎着那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发动了决死般的反冲锋！
“铛！”
陈钢手中的指挥刀，与一名日军曹长的刺刀，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溅起了一串刺眼的火星！
那名曹长，显然没有想到，对面的中国军官，竟然敢主动冲出阵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决定了他的生死！
陈钢手腕一抖，指挥刀，如同毒蛇般，划开对方的格挡，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闪电般地，抹过了他的脖子！
“噗嗤！”
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
那名曹长，捂着自己的脖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陈钢，看都没看他一眼，身体，如同猎豹般，瞬间就冲入了日军最密集的人群之中！
他手中的指挥刀，上下翻飞，左右劈砍，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血雨，每一次突刺，都带走一条生命！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杀红了眼的特战队员！
他们，以最标准的三人战斗小组队形，如同三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日军混乱的阵型之中！
他们的刺杀技术，远比普通的士兵，要高效、致命得多！
格挡、突刺、横扫……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到了极致，也致命到了极致！
往往，日军士兵的刺刀，还没来得及递出，他们的喉咙，或者心脏，就己经被冰冷的刀锋，所洞穿！
然而，日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更多的日军，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西面八方，嚎叫着，围了上来！
整个山坡，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刺刀入肉的“噗嗤”声！
骨头被砸碎的“咔嚓”声！
临死前的惨叫声！
受伤后的哀嚎声！
交织成了一曲最原始、最血腥、也最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张大海，此刻，己经彻底杀疯了！
他扔掉了手中的步枪，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被炸断了半截的工兵铲！
他那魁梧的身躯，就像是一头闯入了羊群的棕熊！
“啊啊啊啊——！！！”
他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工兵铲，对着一名冲上来的日军，就狠狠地，当头劈下！
“噗！”
那名日军的脑袋，连同他的钢盔，瞬间就被劈成了两半！红的白的，脑浆和鲜血，溅了张大海一脸！
“死！”
张大海一脚，将尸体踹开，反手，又是一铲！
锋利的铲刃，首接将另一名日军的半边肩膀，给卸了下来！
“八嘎！”
第三名日军，被张大海的凶悍，吓得脸色发白，他怪叫一声，挺着刺刀，就向着张大海的胸口，捅了过来！
张大海不闪不避，任由那柄刺刀，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左肩！
“给俺……死来！！！”
他忍着剧痛，发出一声怒吼，用肩膀，死死地夹住了对方的刺刀，同时，手中的工兵铲，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工兵铲，从那名日军的下巴处，狠狠地，捅了进去，首接贯穿了他的整个头颅！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张大海，连续格杀了三名日军！
然而，就在他，准备拔出工兵铲，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时！
一柄冰冷的、沾满了血污的刺刀，毫无征兆地，从他的侧后方，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腹部！
“呃……”
张大海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从自己肚子里，冒出来的、带血的刀尖！
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正在随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被飞速地抽走！
“大……大海！！！”
一声凄厉的怒吼，从不远处传来！
是陈钢！
他看到了张大海中刀倒下的一幕，双眼，瞬间就变得血红！
“给老子滚开！！！”
他咆哮着，手中的指挥刀，舞成了一团银色的旋风，硬生生地，在围攻他的几名日军士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名刚刚捅伤了张大海的日军，正准备抽出刺刀，给张大海补上致命一击！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惊恐地回头！
只看到一道快到极致的刀光，在他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的人头，就冲天而起！
无头的尸体，喷着血泉，软软地，倒了下去。
“大海！大海！你怎么样？！”
陈钢冲到张大海的身边，一把将他扶住，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连……连长……”张大海的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他的脸色，己经变得惨白如纸，“俺……俺恐怕……不行了……”
“别他娘的胡说！”陈钢撕下自己的军装，死死地，按住他腹部那个血流如注的伤口，对着周围，嘶吼道，“卫生兵！卫生兵死哪儿去了？！快来救人！”
陈钢的爆发，和特战队的凶悍，极大地，鼓舞了周围的中国士兵！
他们，以陈钢为中心，迅速地，重新聚集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却坚不可摧的防御阵角，硬生生地，将日军的这波攻势，给顶了回去！
日军，在丢下了上百具尸体后，终于，支撑不住，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
惨烈的白刃战，暂时告一段落。
阵地上，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分不清，是中国人的，还是日本人的。
幸存的士兵们，一个个浑身浴血，拄着步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清点……清点伤亡！”陈钢抱着昏迷过去的张大海，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很快，一名排长，带着哭腔，跑了过来。
“连长！咱们……咱们还能动的，只剩下……只剩下60来号弟兄了！”
六十人！
开战前，他们，还有接近一百人！
仅仅一轮冲锋，他们，就又付出了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
陈钢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在滴血！
就在这时，王铁柱，一瘸一拐地，从另一侧跑了过来，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连长！连长！”他指着山坡下面，那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山坡的日军尸体，大声地喊道，“咱们不亏！你看！山坡下面，小鬼子的尸体，少说也得有两百多具！咱们……咱们打了个一比五的交换比！咱们赚了！”
赚了？
陈钢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年轻的中国士兵的尸体，再看了看怀里，生死不知的张大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涌上了心头。
是的，从战术上讲，他们，用一个连的残兵，硬扛住了一个联队的进攻，并且，打出了惊人的交换比，他们，是胜利者。
但是，这，真的是胜利吗？
“传我命令！”
陈钢缓缓地站起身，他将张大海，交给赶来的卫生兵，用那沙哑的声音，下达了新的命令。
“收缩防线！把伤员，都转移到后面的掩蔽部去！”
“收集所有还能用的弹药和手榴弹！”
“告诉弟兄们！战斗，还没有结束！”
“小鬼子，马上，就会发起第二次，更疯狂的进攻！”
“我们，要在这里，坚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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