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苏清言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昨晚那个少年在客厅里最后的眼神，那种褪去所有伪装后，深沉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梦里。
尽管她将自己关在卧室，试图用物理距离隔绝那份令人不安的气息，但心跳的失序却骗不了人。
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
苏清言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神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冷冽。
失控只是暂时的。
她，苏清言，从来都是掌控者，无论是上亿的项目，还是自己的人生。
昨晚的无力感，不过是因为事发突然，加上林阿姨的电话助攻，让她一时乱了阵脚。
今天，她必须把规矩立起来。
约法三章，明确界限，这是让夏屿继续住在这里的底线。
她迅速地洗漱、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灰色真丝衬衫和配套的西装裤，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下颌线。那个杀伐果断的苏总，又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一场重要的谈判，伸手，拧开了卧室的门把手。
然而，门开的瞬间，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腹稿，连同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强大气场，顷刻间土崩瓦解。
客厅……变了。
不再是昨晚那个充斥着她个人风格的、冷清空旷的空间。
晨光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倾泻而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的金色。沙发上随意搭着的毯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散乱的杂志被码放在茶几一角，就连阳台上那几盆她疏于照顾的绿植，叶片上也挂着晶莹的水珠，显得生机勃勃。
最要命的，是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味道。
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烤面包的麦香，还有一丝煎培根的咸香……
这股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味道，霸道地、不讲道理地钻进她的鼻腔，唤醒了她沉睡己久的胃。
苏清言愣在原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姐姐，早上好！”
伴随着一声清朗的问候，夏屿从开放式厨房里探出头来。
他身上系着她备用但从未用过的灰色围裙，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修长。少年额前的碎发微微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晨起时特有的干净气息和一抹灿烂得晃眼的笑容。
“早餐马上就好，你先坐。”
他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盘走出来，将最后一份食物摆上餐桌。
苏清言的视线缓缓移向餐桌。
那上面，己经摆好了一份堪称完美的早餐。
金黄酥脆的吐司，旁边是小火慢煎、边缘微焦的培根和一颗漂亮的太阳蛋。小沙拉碗里装着新鲜的紫甘蓝和圣女果，只淋了少许健康的油醋汁。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一切都井井有条，丰盛，且精致。
苏清言看着这一切，喉咙有些发干，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准备的谈判，她的约法三章，在这样一顿充满诚意的早餐面前，显得那么不近人情，甚至有些可笑。
“姐姐，快来吃吧，不然要凉了。”夏屿解下围裙，拉开她常坐的那个位置的餐椅，眼眸清澈，笑意盎然。
苏清言僵硬地挪动脚步，坐了下来。
她拿起刀叉，机械地切开吐司。里面夹着芝士和鸡蛋，没有她最讨厌的洋葱，更没有一丝一毫香菜的影子。
食物的搭配，低脂、健康、清淡，完全是她习惯的口味。
恩德岛的萧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胃里的空虚感越来越强烈，但心里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
“你怎么知道……”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喜欢吃这些？”
夏屿正在喝水，闻言，他放下杯子，眼神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无辜：“我昨天收拾垃圾的时候，看到姐姐你扔的外卖盒子了呀。”
他微微歪了歪头，笑容干净：“那家轻食沙拉的订单，我猜姐姐可能喜欢清淡一点的口味。”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
苏清言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那香菜呢？”
“啊，那个啊……”夏屿像是被问到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根微微泛红，“那个是我的私心啦，我超级讨厌吃香菜，所以做饭就习惯不放了。姐姐，你不会刚好喜欢吃吧？”
他用自己的“私心”，轻而易举地掩盖了动机，甚至还顺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仿佛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巧合。
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苏清言看着他那张纯良无害的脸，心底的烦躁感再次升腾起来。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被人不动声色地观察、揣摩，然后精准地投其所好，让她无法拒绝，无法发作的感觉。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不喜欢。”她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低头默默地吃着早餐。
不得不承认，味道很好。
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早餐，都更……熨帖。
一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苏清言吃完就起身准备去上班，试图用行动来结束这场让她心绪不宁的共餐。
“姐姐！”
夏屿却在她走到玄关时叫住了她。
苏清言回头，只见少年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她常用的保温杯。
“这个，带上。”他将杯子塞进她手里，“早上还是有点凉，路上喝。”
杯身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不烫手，却温暖得让人无法忽视。
“是温牛奶。”夏屿补充道，嘴角噙着温柔的笑，“路上开车小心。”
说完，他便退后一步，保持着一个礼貌又亲近的距离，目送着她。
苏清言握着那个温热的杯子，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所有想说的、关于界限和规矩的话，再一次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过身，换鞋，开门，离开。
首到坐进公司派来的专车里，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
手里保温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点点蔓延开。
苏清言烦躁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全是早晨的一幕幕：整洁的客厅，生机勃勃的绿植，恰到好处的早餐，还有夏屿那张写满了“无辜”和“体贴”的脸。
这个家，正在被他用一种温柔的、不容抗拒的方式，彻底改变。
而她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他面前，正节节败退。
不行。
绝对不行。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必须找个机会，就在今晚，把一切都说清楚！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给助理发条信息，让她把晚上的应酬推掉。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个来电毫无征兆地闯入视野。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苏清言的瞳孔，骤然一缩。
【沈明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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