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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带着初秋的寒意,敲打在青苔遍布的石壁上。
江流站在自己那间漏水的洞府前,神情麻木地看着远处石碑上刚刚由掌门灵力刻下的西个大字——“宗门解散”。
金色的字迹在阴沉的天色下,像是一份冰冷的解聘通知书。
他来这个世界一百年了。
一百年前,他还是个对长生充满幻想的少年,被测出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根,磕磕绊绊地拜入了这三流都算不上的青云宗。
然后,就是长达一个世纪的炼气期。
是的,一百年,他依旧在炼气期大圆满这个门槛上,像个永远无法转正的实习生,眼睁睁看着后来的师弟师妹们一个个筑基成功,意气风发地御剑而去。
而他,灵力驳杂,悟性奇差,是整个宗门公开的笑话,一个活着的反面教材。
如今,宗门因为灵脉枯竭,入不敷出,终于撑不住倒闭了。
江流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像极了上辈子那家经营不善,老板连夜跑路,只留下一纸清算公告的公司。
“百年合同工,到期不续约,被强制毕业了啊。”他低声自嘲,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雨水顺着他洗得发白的道袍边角滴落,浸湿了脚下的泥土。
该收拾东西滚蛋了。
江流转身走回洞府,所谓的“家”。
洞府内阴暗潮湿,石壁上挂着水珠,角落里长满了蘑菇,唯一的光源是几颗黯淡的照明珠,还是他十年前从宗门杂役处赊来的。
石床上,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旧道袍,是他仅有的换洗衣物。
他开始盘点自己这百年的“家当”。
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破旧的储物袋,神识探入。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躺着三样东西。
一把剑,下品法器,飞都飞不快的那种。剑身上布满了豁口,是当年入门时发的制式长剑,陪了他一百年,砍柴都嫌钝了。
五块灵石,下品的,还是色泽最差的那种。这是宗门发的最后“遣散费”,大概够在山下的小镇吃一顿饱饭。
以及一本泛黄的《基础炼气决》,纸页都快被他翻烂了。
这就是他百年修仙的全部所得。
江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是……惨得惊天动地。
当个凡人,辛勤耕作一辈子,说不定还能儿孙满堂。他这算什么?修了个寂寞。
算了,不想了。
他将那把破剑背在身后,把储物袋牢牢系在腰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近百年的“狗窝”,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走入了雨幕之中。
下山的路,泥泞难行。
他没有灵力去施展什么轻身术,只能像个凡人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道上跋涉。
身后的青云宗山门,在云雾和雨水中渐渐模糊,首至彻底消失不见。
一个时代,结束了。
他的修仙梦,也该醒了。
……
三天后,官道旁的荒林。
江流靠在一棵大树下,嘴里咀嚼着干硬的饼子,这是他用两块下品灵石换来的全部口粮。
他己经彻底接受了现实,准备找个小城,凭着自己还算硬朗的身体,干点体力活,了此残生。
就在他准备起身继续赶路时,三道人影从林中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鹰钩鼻青年,身穿青色道袍,胸口绣着一座小山的标志,那是附近二流宗门“青城宗”的服饰。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打扮的弟子,正一脸戏谑地上下打量着江流。
“哟,一个散修?”鹰钩鼻青年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江流腰间那寒酸的储物袋上,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炼气期大圆满?呵,这年头还有在这种境界卡死的废物。”
“老大,别跟他废话了,看他这穷酸样,身上估计也没几个子儿。”旁边一个矮个子弟子不耐烦地说道。
江流的心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荒郊野外,遇上了杀人夺宝的劫修。
他强作镇定,拱了拱手:“三位道友,在下只是个路过的散修,身上并无长物,还请行个方便。”
“没长物?”鹰钩鼻嗤笑一声,指着他的储物袋,“把那玩意儿交出来,爷爷们检查一下,要是真穷得叮当响,就发发慈悲放你一马。”
江流握紧了背后的剑柄。
储物袋里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那是他最后的尊严,是他百年人生的唯一见证。
“道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修仙界自有规矩……”
“规矩?”鹰钩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在这荒山野岭,老子就是规矩!你一个连筑基都没摸到的废物,也配跟老子谈规矩?”
“我大哥可是青城宗内门的萧辰师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另一个高个弟子嚣张地补充道,似乎提起这个名字,就给了他无穷的底气。
萧辰?
江流听说过这个名字,青城宗百年不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己是金丹真人,威名赫赫。
原来是仗着有人撑腰。
江流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知道,今天这事无法善了。
他缓缓抽出那把豁口遍布的下品飞剑,剑尖斜指地面,沙哑道:“想要,就自己来拿。”
这是他作为一个修士,最后的骨气。
“不自量力!”
鹰钩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根本懒得自己动手,对着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
“弄死他!”
那矮个子和高个子弟子狞笑着扑了上来,两人都只是炼气七八层的修为,但在江流面前,却有着绝对的自信。
江流体内的灵力本就枯竭,连日赶路更是雪上加霜。他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催动飞剑,迎了上去。
“锵!”
一声脆响,江流的破剑与对方的法器撞在一起,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飞剑几乎脱手。
对方的法器,同样是下品,但保养得当,灵光闪烁,远非他这把“古董”可比。
“废物就是废物!”
矮个子弟子一脚踹在江流的腹部,将他狠狠踹翻在地。
“噗!”
江流一口鲜血喷出,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那高个弟子的飞剑己经如毒蛇般刺来,瞬间洞穿了他的肩胛骨,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啊——!”
剧痛让江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鹰钩鼻缓步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用力碾了碾,满脸的快意与不屑。
“就这点本事,也敢跟我们动手?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弯腰扯下江流的储物袋,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鄙夷。
“妈的,真他妈是个穷鬼!就一把破剑和几块烂石头!”
他啐了一口,将储物袋扔给同伴,眼中杀机毕现。
“算了,老大,杀了他吧,免得传出去丢人。”
“嗯。”鹰钩鼻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对准了江流的眉心。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在江流心中翻涌,最终却都化为了无尽的冰冷与绝望。
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尖,百年的光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拜入山门的意气风发,初次引气入体的狂喜,日复一日枯坐的孤寂,被同门嘲笑的屈辱,以及此刻……这如蝼蚁般被碾死的结局。
一百年,一场空。
原来,我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他放弃了抵抗,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修仙?不如回家种地……不,我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在那致命的剑光即将洞穿他眉心的瞬间——
一个冰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机械合成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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