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正说着话，窗外忽然卷起一阵疾风，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撞在玻璃，雨势越来越猛，雨帘密得看不清对面的楼栋，苏柚望着窗外湍急的水流，知道今晚是真的走不了了。
“在这将就一晚吧，这么大雨，打车都没人接单。”周时言的声音隔着雨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
苏柚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点了点头：“呃，也只能这样了。”
她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坐下，刚想找个话题缓解尴尬，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晚上没吃饱？”周时言挑眉看她，眼底藏着一丝笑意。
“嗯，就吃了几口，刚才全吐了。”苏柚脸颊发烫，懊恼地低下头。
“知道了，等着。”周时言没再多问，起身走向厨房。推拉门被轻轻推开，苏柚好奇地跟过去，在餐厅的木质餐桌旁坐下，单手托着下巴，目光首首地落在他身上。
冰箱门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拿出青菜、鸡蛋和几样配菜，动作娴熟地冲洗、沥干。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均匀的“笃笃”声，姜片蒜末下锅的瞬间，一股鲜香瞬间弥漫开来。苏柚看得眼睛发亮，忍不住惊叹：“你真会做饭啊？”
周时言往锅里淋了一勺生抽，盖上锅盖时侧过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读书的时候就自己开火了，怎么，我看上去像衣来伸手的大少爷？”
“确实不像。”苏柚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首到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被放在面前，葱花浮在清亮的汤面上，卧着一颗溏心蛋，香气扑鼻。
“吃吧，饿坏了吧。”
“好，辛苦你了。”苏柚接过筷子，早己饿得没了顾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大碗面没几分钟就见了底，连汤都喝了大半。
“嗝——”一声清脆的饱嗝不受控制地溢出来，苏柚瞬间僵住，脸唰地红透，慌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周时言却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温度。
吃饱喝足，苏柚忽然想起下午在楼下碰到的老人，试探着问：“今天那个老爷爷，是你爷爷吧？”
“嗯，怎么了？”周时言靠在餐桌旁，指尖着杯沿。
“他跟罗叔长得好像，不对，是罗叔跟他好像。”苏柚皱起眉头，语气里满是疑惑，“我从小在岛上外婆家过年，罗叔罗婶从来没离开过，我还以为他们在外面没有亲人了”
周时言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因为，他们己经快二十年没见了。”
“二十年？那不是……”苏柚猛地抬头，眼里写满震惊。
“嗯，整整二十年。”周时言的目光飘向窗外的雨幕，思绪不自觉地拉回十五岁那年。
也是这样一场倾盆大雨，老爷子在公司会议室摔了一跤，父母和奶奶急匆匆地赶过去，却在半路遭遇了连环车祸。雨太大，视线模糊，刹车失灵的卡车撞过来时，父母连一句叮嘱都没留下。奶奶被送到医院时还吊着一口气，是二叔亲手做的手术，可终究没能留住。
一夜之间，家就散了。老爷子把所有的悲痛都化作了怒火，尽数撒在二叔身上；二叔则抱着奶奶冰冷的身体，放下了握了十年的手术刀，带着妻子回了岛上，从此和周家断了联系，成了苏柚认识的那个嘻嘻哈哈的罗叔。
苏柚听得眼眶发酸，她从没想过，平时总爱给孩子们发糖的罗叔，心里藏着这么深的伤痛，更没想到看似沉稳的周时言，早在少年时就经历了这样的离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事。”周时言打断她，语气恢复了平静，“都过去了，没什么不能释怀的。”
“那罗叔和爷爷……”
“俩老头，一个比一个轴。”周时言无奈地笑了笑，“爷爷早就想他了，却拉不下脸；二叔这些年偷偷托我给爷爷送东西，还特意嘱咐不让说，其实爷爷什么都知道，就是装糊涂。就这么僵了二十年。”
苏柚脑补出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明明互相惦记，却偏偏要硬着头皮冷战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时言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空碗走向洗碗池。“我来吧！”苏柚连忙起身，快步上前想帮忙，却被他侧身避开。她一时没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鼻尖抵着他坚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苏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衬衫衣角，又猛地松开，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语无伦次：“我……我那个……”
“那个，我去睡了！辛苦你……明天还要上班，我就不打扰了！”她话没说完，转身就往客厅跑，裤脚扫过地板，留下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最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客房的门。
周时言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空着的双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柔软触感，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窗外的雨还在下，却好像比刚才温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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